东山猎场的范围不偏不倚,正是整座东山。到猎场时是正午时分,一路舟车劳顿无论周寅吃不吃得消,受伤的崔骜颠簸太久,是需要休养的。
原本他为了周寅还要咬咬牙坚持一番一同先用午膳,但周寅苍白着一张脸表示自己略有不适,希望先休息一番。
崔骜自然是对她百依百顺,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喘一口气。
猎场面向王公贵族,虽然设在山中,场中一切陈设却极尽奢华舒适,同时不失山中风味。徜徉其中,既不失享受,又颇得意趣。
崔骜躺在猎场厢房中的牙床上暂时歇息,系统却不让他清净:“你们两个都折腾成这样,何必跑这一趟。”
他浑身散了架似的,很没心情也很没力气搭理系统。即便系统说得都对,到目前为止他依旧可以嘴硬自己不后悔带周寅走这么一遭。
但想到周寅从车上下来时苍白脆弱的样子,崔骜眉头不自觉一抖,他或许是不该带她来这里的,至少在他如今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的时候不该这么做。
但他对系统说:“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系统被他摆大烂的不耐烦态度震撼,一时间说不出话。的确,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崔骜却似乎就此打开话匣子,谈兴大发:“你不觉得周寅对我有点不同了吗?”
系统对他这句话感到无言,但不得不承认:“似乎和过去是不太一样。”它尽量表示得委婉,以免崔骜太过得意,毕竟崔骜是个很容易就得意的人。
崔骜听到它承认一瞬间散发出喜悦,紧接着他的喜悦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化为乌有,整个人陷入冰冷的沉默之中。
以系统对崔骜的了解,哪怕它只是这么委婉地赞同了他的看法,按照他的性格也应该是分外洋洋得意地炫耀一通。
但他反常地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怎么了?”系统疑惑问道,崔骜表现得实在太反常,它不得不问。
“没什么。”崔骜竟然能忍住他的暴脾气并克制自己的倾诉欲,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但他竟然能说出“没什么”三个字,实在是听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更是“有什么”了。
崔骜懒倦地合上眼,仿佛真是疲惫极了想要休息一样。系统没再多话,只是琢磨着崔骜为什么会突然情绪低落。
一路上过来的时候他都保持着相当高昂的情绪,却在自己问过话后莫名其妙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
它思前想后,只想得到他是在问完一句与周寅有关的话后才变成这样的。
所以它可以无可厚非地认为他是因为周寅才会产生情绪变化。
系统缩在崔骜的意识海中一阵颤抖,他总不至于因为周寅对他真心了一些便产生出游戏与现实的矛盾心里了吧?
各自歇息片刻,崔骜这边缓过了劲儿,虽然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而周寅那里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守礼体贴,略略休息后便递了话来说自己好些了。
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为人着想四个字,崔骜忍不住想这么短的时间够休息什么呢?她或许根本就是因为他受伤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才会说自己疲惫好为他递个台阶。正如在马车上那样。
越是这么想,崔骜心中越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但正如他自己所言,来都来了,猎是要打的。
崔骜这边得了信儿后立刻回话请周寅一道用午食。猎是要打的,但也要吃饱才好动手。
他行动利索,由人推着轮椅到用饭的轩堂中去。今日整座东山都被他包下,再无外客来此,本就宽敞的大堂更显空旷,凭生出两三分寂寥之感。
崔骜叫了几个菜后便百无聊赖地坐在这里等周寅来。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他听到脚步声后不大熟练地循声看去,动作定在原处。非但他如此,轩堂中所有看过去的人都与他是一般反应。
乍一看连系统都一下子没能认出那是周寅。
周寅是什么样的?在绝大多数人心中她总是羞涩而善良的,她的举手投足、眉目流转、衣物首饰、乃至于在样貌上都昭示这这一点。
她的动作总是怯生生的,神色总是难为情的。她连穿衣打扮也总避免艳色,一张脸更是圣洁无比。
是以她穿了一身飒沓的玄色骑装出现在门外时带给人的是震撼的惊艳。
天光云影落了她满肩,因逆光站着,让人不大能看清她的脸。但即便不看脸,她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美的,在此时氛围达到,看不看得清样貌并不重要。
她以一己之身破开天光,惯常的发髻变作由发带高束的马尾,束腰玉带垂落腰侧,脚蹬黑靴,颇给人以雪色侵陵的冷艳之感。
周寅向内行来,似乎不大习惯承受这诸多目光,不好意思地对着众人笑笑:“抱歉,我来迟了。”没了天光掩饰,她圣洁的一张脸暴露在众人眼前,顿时换来更多的惊艳目光。但与此同时出现在她脸上的羞涩神情让她方才身上的英气消失殆尽,又成了众人所熟识的那个周寅。
崔骜的眼神如黏在她脸上了一样挪不开。
周寅抬手,顺着他的目光不由摸摸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