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勃然大怒,连称胡闹。闹出如此后果,旨意降下,说是伴读陪伴不周,公主皇子思虑不全,生出祸事。擢令伴读不得参加秋狩,留宫抄写十遍《史记》。公主皇子虽可参加秋狩,罚俸半年。
如此处理算是轻拿轻放,比众人想象得要轻许多。虽然不能去秋狩对于伴读们来说是一种遗憾,但在宫中保住性命已经是好事。
更让人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内的还要是皇上只字未提对崔骜的处罚,仿佛不知他所做之事,对他有着无底线的包容。
雨打芭蕉,色若烟润。
细雨如织,斜斜密密,霏霏霭霭,淅淅沥沥。
室内昏暗,金鸭尚温。一线冷香散尽,更漏滴答。
崔骜从暗中睁眼,四肢百骸爬满细碎的疼。即使房中烛火微弱,依旧能看出他面色惨白。在跑马场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口气硬顶着生生站起来没倒下。
若非周寅看出他受了伤,他甚至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暴露此事,还要自己想办法回来。
周寅。
崔骜想到她,心跳动得更加剧烈。他低下眼去看心脏的部位,心不在焉地一下下数着自己的心跳。
“小将军,您醒了?”伺候崔骜的内侍都十分警醒,稍听到些窸窣之声便看向床上,立刻放轻声音恭敬问道。
崔骜回神,压下眼睛淡声问:“陛下那边怎么说?”声音有些嘶哑。
“您睡着时,陛下过来看过您了,特意吩咐了不许吵醒您。”小内侍说到这里时面上笑容真切许多,认识到崔骜有多得圣宠,便是与太子殿下相比也分毫不差。
崔骜张了张口,又问:“陛下可说了如何罚我?”
内侍堆笑:“陛下见您受伤担心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罚您?”
不出崔骜意料。
内侍又为他叹气道:“不过您伤势太重,不宜舟车劳顿,这次秋狩怕是去不了了。”
崔骜神色一动,他去不去秋狩无所谓,但周寅要去,他便也要去
“我没什么大碍。”崔骜道,“参加秋狩也来得及。“他说着甚至要起身证明。
内侍立刻变了脸色,不顾其它忙将崔骜按住:“小将军,您不能乱动。太医说了,您伤势很重,伤筋动骨一百天,需卧床静养。”
崔骜不以为意,嘴硬:“我没事。”他要像在马场上那样撑着起身,然而他稍微一动左肩便传来剧烈疼痛,叫他不得不躺在床上。
内侍哭丧着脸道:“您左肩险些碎了,还是莫要乱动。”
崔骜龇牙咧嘴,知道自己是去不得秋狩了,情绪低落下来。他这下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无甚表情。
秋狩他去不得,旁人定会见缝插针去攻略周寅,实在让人恼火。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别别扭扭地问:“这段时间,还有旁人来看我吗?”
内侍想了想道:“有。”
崔骜立刻兴奋起来看向内侍。
不用崔骜言明,内侍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回答:“还有皇后娘娘来看过您一次。”
崔骜顿时兴奋全无,“哦”了一声。
内侍不明白自己哪路答得不好,让主子失了兴趣,犹豫半晌改口问道:“您要用些什么,喝些什么吗?我叫人去弄。”
崔骜只说:“倒些水来喝。”
“哎。”内侍应下,去壶里倒了温茶来,送崔骜用下。
崔骜忧郁了一会儿,他少有这么安静时刻,系统都不忍打扰他,想叫他老实一会儿。
然而崔骜只安静了片刻,很快又动起来。他哪怕受伤也无法安静地躺在床上,总是一副身上有蚂蚁在爬的样子。
“周女郎有没有来过?”崔骜终于忍不住问。
“周女郎?”内侍不明白崔骜说的是谁。
崔骜便知道周寅没来过。但即便如此,他想的也只是周寅或许是遇到什么难处无法脱身,一定不会是不想来看他。
他忍了一忍,最后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内侍老老实实地答:“已经是亥时一刻了。”
太晚了,周寅大概都该睡了,只能明日再说。
虽然人可以明日再请,但命令他是要今日下了才舒服:“明日你去沈兰亭那里一趟,将周女郎请来。”
内侍不清楚是哪个周女郎,于是问:“哪个周女郎?”
“就是沈兰亭的伴读周女郎,就那么一个周女郎,你过去同沈兰亭说了她就知道我说的是谁。”崔骜虽然伤势严重,但显然不影响他嘴皮子利索。
“是。”内侍将差事记下,放在心里,默默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难为人。
宫里谁不知崔小将军与晋陵公主水火不容到了一种境界,让他去玉钩宫要人实在与去狮子头上拔毛无异。晋陵公主愿意让人才有鬼。
崔骜大约也是想到这一点又说:“她若不放人你就说让她不要罔顾周女郎的意见,问过周女郎再说。若见了周女郎,你就将我说得惨一些,再惨一些。当着沈兰亭的面你就说昨日多谢她为我说话,请她到这里来我亲自谢她。”
“是。”虽新奇于这样的说法,内侍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不过不大明白这样就有用了么。
崔骜想这样周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