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铺水,微光正好。
林诗蕴推门而入时房中哭声一止,接着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丫鬟婆子们的阻拦声。
林夫人趿着鞋从房中跑出,见到林诗蕴便要扑上来捶打,堪堪被人拦住,一拳拳毫无威慑力地打在空气中。她泪眼朦胧,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这样狠心!送你兄长去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他去大狱里蹲上一遭,你可知道他要受多少罪?况且他还能不能出来也要另说!万一官府真要杀他的头,我可怎么办啊!”看样子是恨极。
林诗蕴抬眸看她,眼中清清冽冽,一下子唤醒林夫人心中那些恐惧,使得她下意识避开林诗蕴的眼。但她对于儿子被抓之事耿耿于怀,便是拼着胆怯也要与林诗蕴理论清楚:“你为何这样狠心?你兄长哪里对不起你,值得你这样算计他?”
她嘤嘤哭泣,我见犹怜。
林诗蕴平静反问:“我算计他什么了?至于他哪里对不起我,母亲难道不清楚吗?”
林夫人哭声顿住,心虚不已,摸不准林诗蕴是知道一切还是随口一说。她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自己认为林诗蕴对不起林诗藏的地方,对林诗蕴的委屈一概不提:“他再对不起你也是你的亲生哥哥,你怎么就忍心报官,送他去坐牢呢?”
林诗蕴双手抱胸,同林夫人辩个分明:“他若什么也没做,官府怎会抓他?”
林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愤愤咬唇道:“此事你本可瞒下来,根本不需将你兄长供出来!”
林诗蕴问:“那父亲呢?”
林夫人顿时失神,想到夫君已去,这世上再没人庇护她,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林诗蕴却如听不见她哭泣般继续道:“母亲是想让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去么?”
林夫人忙道:“你胡说,我怎么会这么想。”
“既然如此,我报官何错之有?”林诗蕴质问。
林夫人颤抖着嘴唇答不上来,只会说:“你明明知道是你兄长杀了你父亲,你还是要报官……”
林诗蕴冷瞥她:“我不知道。父亲要办丧仪,自然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找京兆尹彻查此事给父亲一个交代又有哪里不对?我更不愿是兄长杀了父亲,所以想请京兆尹还兄长一个清白,只是没想到此事的确是他所为。母亲要怪,不该怪兄长杀了父亲么?”她自小便聪慧,素日里说话直白只是懒得与人打交道,并不是她不懂说话的艺术。譬如此时,她三言两语便立起一个负责懂事的形象。
下人们听着同样觉得夫人不讲道理,只是林家家事,也不容他们置喙。
林夫人潸然泪下,絮叨起来:“你父亲已经不在,如今你我二人只能依靠你兄长,你还将他送入牢中,我们日后可怎么办?”
“母亲还想着依靠已经变得痴傻的兄长么?”林诗蕴感到不解,林诗藏不痴傻的时候就难当重任,她母亲还想依靠一个变傻的,实在离谱。
“诗藏再不济也是个男人……”林夫人喃喃道。
林诗蕴顿觉没趣:“母亲,一个傻子如何养活你?”
林夫人只想有个男人依靠,尚存着万一哪一日林诗藏能恢复正常好让他将整个林家撑起来的念想。此时被林诗蕴点破林诗藏是傻子,她瞬间惨白了脸,再说不出一个字。
夫君已逝,儿子成了傻子还被下狱,她怎的这样可怜?
林诗蕴淡淡道:“母亲,如今林家靠我支撑,日后你吃穿用度皆系在我身上。所以我希望母亲能安心养病,不要三天两头生出事端让我分心。”
林夫人慌乱不已,想到未来握在林诗蕴手上,便不敢再反驳什么,也没了为林诗藏埋怨她的气焰。只是她仍不死心:“你兄长……”
林诗蕴嘴唇微动:“母亲这样在乎兄长,希望您能长长久久这样保持下去。兄长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他定然要吃些苦头,总不至于死。”
林夫人赫然抬头:“你愿意救你兄长么?兄妹之间合该如此……”
林诗蕴冷笑:“我愿意这么做,也盼着您能听话一些,少生事端。”
“只要你肯救诗藏回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林夫人没想到林诗藏还能回来,一时间喜不自胜,林诗蕴说什么都肯答应。
“明日起便有来客吊唁,母亲只哭就好,不要随意说话。”林诗蕴冷然。
“我知道了,诗藏什么时候能回来?”林夫人只问。
“母亲别急。”林诗蕴定定再看她一眼,“只怕您日后不想见到他。”她话中似有深意,只可惜林夫人并不能听出来。
她愿意捞林诗藏出来并不是为了满足母亲,是林家在当前条件下的确需要一枚男丁来避免旁人觊觎。而林诗藏如今已成傻子,很好控制,有这样一个男人在家,林家的权力依旧掌握在她手中。还有母亲这样疼爱兄长,她该成全的,就遂母亲的心愿,让她天天伺候傻了的林诗藏。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如母亲这样一直被娇养的人又能坚持照顾林诗藏多久?
痛快是一回事,但林家重担都落在她头上也是不争的事实。林家人员冗杂,为减开销需要裁撤。还有田庄铺子等等,林家进项出项皆需要她弄清,以免财产无声无息被人转移。以及林家过去来往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