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道谢,去床里躺下。周寅将巾子挂好,拿了书靠坐在床外。
“我想好了。”许清如看着雕花床顶道,“我一定要救我母亲,哪怕与我父亲撕破脸,带着母亲从家中搬出。”
周寅忧心忡忡地将目光从书本挪到许清如身上道:“清如,若能不撕破脸,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撕破脸得好。”
许清如蓦然看向她,眼中有两分怒火,抿着唇问:“为什么?”
“他连枕边人都忍心伤害,我怕他会伤害你。”周寅轻声说。
许清如怔住,遍体生寒,她确实没有把握如果真撕破脸父亲还能放过她。他害了她母亲多年尚能瞒过世人,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焉知他不会得知真相后动手害她,再装出一副慈父模样。
她下意识捏紧被沿,指骨泛白,牙咬得死紧。
“可是母亲在府上一日便要喝一日药,如此哪里能好?”许清如紧咬嘴唇,隐隐有血腥味儿在口中弥漫。
周寅眨眼:“清如原本是怎么想的呢?”
许清如喃喃答:“我本是想告诉我祖父一切,让他带我母亲和我从许家离开。”
周寅认同:“这样不必撕破脸呀?即便撕破脸,你也被从府上带离,不会同你父亲发生冲突。”如果你祖父肯救你和你母亲的话。
“我怕……”许清如难以启齿。
“怕?”周寅问。
“我怕祖父不肯接我母亲回去。”许清如闭上眼道。
周寅惊讶:“怎么会?”
“我祖父他,他是个很古板的人。我怕他知道真相以后认为这是家丑,不肯接走母亲。”许清如深吸一口气,“更重要的是,我怕他根本不肯信我。”
周寅困惑。
“我父亲在人前形象实在太成功,陡然这么说,我祖父大约会以为我有病。若他半信半疑,将我父亲叫来对峙,那才是最糟糕的。”许清如深吸一口气,只是在脑中幻想场景都会忍不住打颤,“我一定不是我父亲的对手,他只要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我祖父的信任,而我除了这两片瓷片,根本没有切实证据。纵然有鹿神医为我作证,难保我父亲不会将责任都推到下人身上。到时候我母亲再也别想好起来,恐怕我也会……”她语速飞快,呼吸近乎困难。
周寅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抚道:“清如,还没发生。”
许清如这才从幻想中脱身,沁了满头冷汗。她如抓住溺水稻草般攥住周寅手,极速呼吸,上不来气。
她同周寅理了一遍后发现此举并不可行,一旦稍有差错,她与母亲便要万劫不复。她冒不起一点风险。
“怎么办?”许清如喃喃,“不能与父亲撕破脸,难不成只能看着母亲越来越疯。再过几日便要入宫,到时候我就更加照顾不到母亲。”
周寅问出疑惑:“清如,我记得你母亲性格强势?”
许清如被她打岔,怔怔接话:“是。”
“那你父亲是怎么无声无息买通她身边所有人的?”周寅诧异。
许清如一悚,头脑清醒过来,找到另一条路。她豁然坐起,一下子有了精神般道:“阿寅,多亏你提醒我。”
周寅迷惑:“我提醒……什么了?”
“我母亲院子里两个陪嫁婆子对她绝对是忠心耿耿。”许清如因似乎找到出路而兴奋起来,凑近周寅,“我想她们之所以会喂我喝药也是同样被我父亲骗了,以为那是安神药。”
她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自顾自道:“但也不能完全肯定,万一她们背叛了母亲。”
周寅静静听她分析,默不作声。
许清如眼中跃动着稳操胜券的神色:“我先去查清这二人家人是否被人控制,若被人控制,想来是我父亲所为,我再想别的办法。若没被控制,便由我来将他们制住。我是信她们对母亲忠心耿耿的,可是总要有个保障。父亲能骗过所有人十余年,阿寅,除了你我不敢再信任何人。”
周寅很受宠若惊地表示:“清如,我不值得你这么信任的。”她难得说实话。
偏偏许清如以为她是在自卑:“你值得。”
接着许清如说,周寅听,将计划更加完善,只有一点。
“可府上现在我谁都不敢信,不知能将找人的大事托付于谁。”她计划得好,只是在人手上头疼起来。
“麻烦鹿神医一下呢?”周寅提议。
许清如不由苦笑:“倒是别无选择了。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统筹全局,如今才知道自己什么不是。我下意识还是依靠着家中,一旦得不到家中的帮助,我便什么也没有。所幸我过去攒下不少私财,不至于如今什么也做不了,瞪着眼干着急。”
周寅为她辩解:“你已经很厉害了,换做谁来,都无法像你一样应对得这么好。”
许清如深受打击,却不忘与周寅道:“阿寅,你记着,一定要慢慢培养自己的心腹。要身世清白,自己所选,切莫是家中之人。”
周寅温顺听着,附和点头。
许清如抬手遮住眼睛:“我一直以为哪怕母亲疯了,但家中依旧和睦,父亲爱母亲也疼爱我,没想到全是假的。全天下再没有这样的父亲,再没有这样的家了吧?”
周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