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嘴撅得能挂茶壶,深感自己被人无视,委屈得要嗷嗷大哭。
下一刻她便被人安抚。周寅轻轻摩挲她发顶,柔声对她道:“等我看完了讲给你听。”倒不是她有闲情逸致抽空从信中抬头,因这信本就是她仿谢琛字迹所写,内容她可以倒背如流。
谢琛的字迹便是从他借给她的书中而来,她善于模仿,便练出了与谢琛一般无二的字体。
所以说书不能乱借,周寅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谢苗得到周寅的承诺,破涕为笑,狡黠地转转眼珠很大声道:“表姐最好了!”不无说给谢荇与谢荷听的意思。
可惜是抛媚眼儿给瞎子看,二人皆被信件内容震撼,半晌反应不及,怪不得母亲气成这样。
周寅看完同样久久不语,沉默片刻还是矮下身子同谢苗耳语,但房中安静,再小声人人也能听到。
“表哥说……他有了恋慕的男子,但家中知道以后定然不会同意,所以他思索再三,决定不孝一回,来世再报生恩养恩,今生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房中针落可闻,谢苗听罢呆呆站在原地,人都傻了。她年纪虽小却人小鬼大,懂的事不少。她听到“有了恋慕的男子”便已经感到大为震撼,到后面完全失去语言能力。
谢夫人听周寅这么同谢苗转述放下心来,事实上信上内容比周寅所述的要不堪入耳百倍。
“谢琛”更说那男子虽然已有家室但他却心甘情愿追随于他等等,实在自轻自贱。但最让人伤心的还是他放弃父母妹妹,毅然选择旁人这回事。
周寅与谢苗说完,小心翼翼地蹭到床前,蹲下身子为谢夫人将被角掖得更严实些才起身侍立一旁。
谢夫人知她是无声安慰自己,心情振作了些:“日后不许再提他。”她并不是只凭一封信便生谢琛的气,当然信是主要缘由。
首先信上字迹已经明明白白显示是谢琛所写,她又问起谢琛身边伺候的小厮,小厮说起谢琛这段时日与一不知名富商来往甚密,便是更加坐实此事。但问起那富商是谁,说起名姓,小厮也说不出来,只知道那富商在哪间客栈住,说得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
兼谢夫人不是傻子,谢琛虽是她所出,平日里也做出一副好哥哥、好儿子的情态,但她却看得出他与他们总是隔着层什么,并不真心。于是谢琛在此时做出这种选择,谢夫人并不意外。
“是。”女孩子们心情复杂,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到这时候都还有些恍惚。
“父亲……”谢荇先反应过来问,“父亲知道此事吗?”
“我已经派人去请他回来,待他回来再与他细细分说。”谢夫人实在很有处理事务的能力。虽在孕中,她却依旧将烂摊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第一时间将丑事封锁,又找出极好的托辞。
周寅也觉得自己很有应变能力,谢夫人有孕她才给谢琛安排离家出走的结局。既为谢家赶走白眼儿狼,也不至于让谢家人伤心太过。
若谢家还需要一个儿子来充实门面,她也会善良地将谢琛再送回来。只是送回来的谢琛并不健全也不能说话,但她可以保证他是活的!
谢荷爱憎分明,最先从木然的情绪中抽离。在她看来他们已经是被谢琛放弃的,她自然也要以牙还牙放弃谢琛:“父亲回来以后还要找他吗?”
谢夫人怅惘:“大约还有些事要查。譬如那富商的身份,还有他去了哪……”
谢荷不可思议,声音骤然尖锐:“母亲难道还想要他回来?他先不要我们的!”
谢夫人摇头:“只是再确定一些。”
谢荷不说话了,她理解母亲很难接受这件事,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兄长为什么要这样做。
众人垂头丧气,都受到极大打击。因“谢琛”的遣词造句太过绝情,反而将她们的心伤得狠了,悲伤倒少了许多。
所有人沉默着,房中的时间像是静止了,还是敲门声将压抑氛围打断。
谢夫人看看婆子,婆子意会,过去开门。
鹿鸣貌若好女,自房外进来拿药箱。见满室人他也没有任何不自在,淡然入内提起药箱:“夫人,您房中人已学会煎药,我便离开了。”
“有劳。”谢夫人答谢,婆子送上诊金。
周寅很自然,像习惯了般,很有礼貌:“我送您。”她总送鹿鸣,并不显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