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森先生和格里森女士只是太热情了,他们很心急,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琼斯女士安抚闷闷不乐团在办公椅里的艾谱莉,“我不是说他们这样做是对的,但他们没有恶意。”
现在反驳琼斯女士是不明智的,艾谱莉鼓了鼓脸。
过了一会儿,她又可怜兮兮地开口,那双蓝眼睛水汪汪地盯着琼斯女士,“我可以不和他们见面吗?”
“不要任性,艾拉。”
琼斯女士是少数几个完全不吃艾谱莉撒娇攻势的人,任何一个大人都会认为艾谱莉在一对喜欢她的夫妻的照顾下能过得更好。
“实际上他们今天就打算到孤儿院来看你。”琼斯女士放缓声音。
她绕过来,揉揉艾谱莉的头顶,温声安抚道,“我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一对陌生人作为自己的父母,但人要学着往前看。”
她蹲下来,与坐在办公椅里的艾谱莉平视,“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抗拒他们吗?”
艾谱莉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不情不愿地把脑袋埋进胸口,“我不喜欢他们。”
她真正想说的是,她在这两个人身上感受不到善意。
但大人们是无法理解艾谱莉的,就像琼斯女士说的那样,格里森夫妇不过是“心急”罢了。
琼斯女士露出一个会意的笑,“你还没不了解他们呢,去接触试试吧,说不定你们后面会相处得不错呢。”
再拒绝就会引起大人的不悦。艾谱莉不再说话,任由琼斯女士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孤儿院门口。
格里森夫妇站在一辆灰色的别克前,笑容和蔼。艾谱莉悄悄抬眼,正对上格里森夫人的视线。
再正常不过的一次短暂对视,却让她从心底里升起胆怯。
那种感觉十分难以形容,仿佛她面前站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具油漆和工业废料灌满的人体模型。
艾谱莉扯住琼斯女士的袖子,“我们不去大厅聊天吗?”
琼斯女士无法体会她的恐惧。
她耐心地一点点松开艾谱莉的手,“你忘了吗,你还要上学呀,格里森夫妇愿意送你去学校真是帮了大忙。”
艾谱莉被松开的手无所适从地握了握空气,转去揪住自己的书包肩带,“我可以搭校车上学,不用麻烦他们了。”
“西城学校的校车出了故障,今天没办法接送学生。我们昨晚收到了通知,”琼斯女士解释道,“原本我们今天是打算开车送你上学的。”
艾谱莉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微笑的格里森夫妇。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物,刚一接触到两人的目光又飞快低下头。
“我会陪着你的,不用担心。”琼斯女士把手搭在艾谱莉的肩膀上。
她对格里森夫妇笑了笑,“艾谱莉是一个好孩子,她只是有点紧张。”
艾谱莉不是不明白大人之间的客套,眼下她没有心情当一个讨喜的乖孩子。
琼斯女士和她一起坐上了格里森夫妇的车,就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辆平稳地驶离孤儿院,这里不再是能够庇护艾谱莉的地方。
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够保护她的地方。
大人们在车上闲聊,驱赶尴尬的沉默。艾谱莉看向窗外,像是发呆,实际上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她听到他们谈起昨天发生的事故,校车在返程时发生爆炸,所幸学生都已安全到家,只有司机一人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年幼的女孩掌心布满汗水,她几乎要在狭小的车厢里颤抖起来。
她很快克制住了自己。从这份自控力来说,她和同龄人很不一样。
艾谱莉刻意避开从这份后视镜看过来的视线,佯装自己的注意力都在窗外。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她要怎么对琼斯女士解释自己的不安呢?
仅仅只是因为她感觉他们不是好人?
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格里森夫妇不是一对急性子的好心人呢?
什么人会为一个孤儿院的小女孩布置一场阴谋呢?
她绞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对夫妇的眼神和表情。
一个蓝色的影子在车辆前方一闪而过,艾谱莉突兀地坐直身体,大半张脸贴在车窗上。
其实就连艾谱莉自己都没第一时间理解自己的反应,记忆是后知后觉浮现在脑海里的。
她见过那个背影。
在梦里,见过好几次。那个背影属于她的爸爸。
她短时间内忘了自己的处境,紧贴在车窗上。格里森先生驾驶的速度很快,艾谱莉只来得及看到爸爸在巷子里的又一个背影。
对一群哀嚎的人高举拳头,毫无疑问是在打架。
一对多,武德充沛。
“艾拉?”
一个声音把艾谱莉从头脑空白中拽出来,她愣愣地扭头,用昵称称呼她的人不是孤儿院的院长琼斯女士,而是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观察她的格里森夫人。
“你怎么了,艾拉?”格里森夫人笑着说,同时在锁上的车窗上又加了一重儿童锁。
艾谱莉缓慢地眨了眨眼,半晌后安静地坐回去。
“我只是看到有人在打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