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窝寨外,
唐军甲光耀白日,锋刃横霜秋。
寨内,
身穿山文字甲明光护心镜虎皮袍肚豹皮弓韬熊皮大氅戴凤翅兜鍪的高鹞子,站在城寨上手抚城垛,犹如僵硬的石像。
许久都不曾动一下。
一张脸更如死灰毫无表情。
“耶,卢五郎来了。”
高鹞子十八子,最有本事的是
此时这位高雀儿也是神色凝重。
官军仅用十余辆牛车,就把雕窝寨的士气降到冰点。
此刻所有人如坠冰窟。
要不是高威向来威望高,此刻又如石像般一直站在最显眼的寨墙上没动,只怕寨中已经大乱。
“耶?”
“开寨门迎接卢五郎。”
寨前,幽州闻名的白袍卢五郎,今日却是一身青衫,虽然被那一炸弄的心惊肉跳,可来之前,他还是执意卸下了身上的皮甲,只着青色圆领官袍。
腰间横刀都没悬一把。
单人匹马立于寨前,依然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高雀儿亲自来迎。
幽州门阀公子卢承业跟山后边地豪强高威,在寨中会面。
“那是何物?”高雀儿在旁边忍不住问。
卢承业哈哈大笑几声,捋着长长的美髯,颇做姿态。
“幽州都督武公曾在终南山,随楼观隐仙逍遥子修道,你们当听说过吧?”
高威面无表情,“卢五郎这身青袍不及原来白袍潇洒。”
卢承业掸掸衣袖,“卢某也只是想为家乡安宁做点事罢了,隋季之时,战乱不止,百姓水深火热,遭受的涂炭还不够吗?如今天下一统,好不容易才安定,高寨主又何必看不清大势,非要引发战争,让这山后百余寨子数万人跟着受累?”
“有句老话说的好,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你我都是从乱世里走过来的,都知道战乱下是什么景象,高寨主这些年守护山后一方安定,百姓都是深为感激的,高寨主也是做了大善事,可彼一时此一时,当初高寨主你率众结寨自保,那是仁义之举,
可如今天下归一,高寨主再这样,可就是割据自立,聚众叛乱,是要连累所有人,这可是作恶啊。”
高威不说话。
高荣仍旧追问那一下子轰碎瓮城的东西是什么。
“高九郎,你们偏居山后,消息滞后了,武德九年,当今天子刚登基继位,突厥颉利可汗率二十万精骑侵入关中,饮马渭河,当时是何等嚣张,叫嚣要我大唐割让灵盐夏绥宁胜丰和云朔、北燕、营等地与突厥,否则要打进长安城,
可结果呢,先败于咸阳,再败于三原,三败于泾阳,损兵折将数万人,最终连退路都让堵住了,不得以求和请归,陛下与颉利在渭桥杀白马再宣盟约,让各地官军放颉利率突厥军北返,”
“当初几场痛击突厥的战斗,我大唐将士都用过此秘密武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朝廷军器监神机坊所制造的火器,刚才炸开寨墙的只是诸多神机坊火器中的一种,名曰万人敌,别说你们这木制瓮城,就算是幽州那数丈高的城墙,都能直接轰开!”
高荣不肯相信。
高威却沉默不语,事实胜于雄辩。
“高寨主,武都督一直称赞你在隋季时保一方安宁的仁义之举,一直还留有余地,还在给你机会,
高寨主妄想以对抗罗艺、高开道等人的手段,来对抗武都督对抗朝廷,这是不可能赢的。”
“高寨主当也知道,罗艺那也曾是一方枭雄,当年镇守幽州,多么了得,奚契突厥等者畏惧不已,但你知道他去年阴谋起兵叛乱,刚夺了豳州,就被去朔方上任路过的武公给顺手就平定诛灭了,罗艺在武都督面前连点浪都没掀起来,”
“难道高寨主以为自己比罗艺还了得?”
“武都督灭了罗艺后去了朔方,然后又轻松讨灭了割据朔方数州十年的梁师都,梁师都何等枭雄?
难道高寨主自以为比梁师都还兵强马壮,自认为这雕窝寨真就比统万城还坚固?”
一句接一句,
句句夹枪带棒语含威胁,
卢承业的口才是不错的,尤其他说的并没有半点夸张,都是事实。
“顺便提一句,王君廓也是叛逃半路被武都督诛杀。”
罗艺、梁师都、王君廓,一个接一个,全是曾名震一方的枭雄人物,甚至罗艺和王君廓,那都是曾经镇守幽州,让高鹞子也忌惮不已的枭雄。
高鹞子依然沉默。
高荣却已经面如死灰,他犹豫许久,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面前。
“阿耶,孩儿请父亲开寨归附朝廷。”
高鹞子低头看着儿子。
“阿耶。”
“你如何知道武怀玉说的就都是真话?我们又如何相信朝廷真能给我们带来安稳?
如今这山后诸寨的安定,那是我们十余年辛苦努力换来的,就要这样白白交出去?”高鹞子终于开口了。
“武都督可是拜过宰相的,实封七百户的功臣,岂能言而无信,况且当今贞观天子即位以来,施行的仁政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卢承业加了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