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国公的病情,淳于城主早已通过萧姵的讲述有所了解。
这几日替老亲兵们医治旧伤,又从侧面打听了一些具体的情况,因此他对萧老国公的治疗方案已经有了雏形。
仔细诊脉之后,他对根治萧老国公的陈年旧伤又多了几分把握。
但萧老国公身体状况,陈年的伤病还在其次,影响最大的还是其胸中的郁结。
这一点与淳于城主本人的情况极为相似。
他无法开解自己,也无法从旧日伤痛中走出,但在萧老国公身上,他打算尽力一试。
毕竟他乃是一代名将,胸襟非常人能及,且膝下儿孙成群,值得高兴的事情也多,对化解伤痛总是有利的。
诊脉结束,淳于城主和萧老国公都没有说话,一旁的石柯却先沉不住气了。
“丁老先生,老国公的病情如何?”
淳于城主道:“老国公一生征战无数,受过的伤也不计其数。腰伤乃是劳损过度,腿伤却是因为当年遭受过重创。
幸而这些年保养得宜,虽未曾根治但也没有继续恶化。
待丁某用心医治之后,明年雨季有望不再复发……”
石柯听闻此言,顿时如同几岁的孩童一般手舞足蹈。
“太好了,到时属下就可以陪着您去……”
他这一高兴,“弱水城”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萧老国公睨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丁老先生的话似乎尚未说完。”
淳于城主道:“老国公若是想要早日康复,凡事还需多往好的地方想。
胸中郁结太多,总是对身体不利。”
萧老国公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只有丁老先生敢对老夫说这样的话。那些个太医明知老夫症结所在,却总以各种理由搪塞推脱。”
石柯道:“丁老先生,老国公此症就没有药物可医么?”
“这……”淳于城主一时语塞。
自己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要想排除胸中郁结,需要病人多往好的方面想。
否则即便服下仙丹,于病情也没有多大用处。
身为老国公的亲兵,石柯无疑是最了解他的人。继续如此询问,分明是清楚老国公的郁结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消除。
淳于城主抿抿嘴,兴许是自己太过乐观了。
老国公这辈子遭受的磨难,其实远比自己更多,他能保持如今的心态,其实已经是非常不易。
要想更进一步,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萧老国公哈哈笑道:“石柯莫要为难丁老先生,活到老夫这把年纪,还有什么事情是看不开的?
不过么,老夫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虽然已是位极人臣儿孙满堂,却总还是不够满足。”
淳于城主道:“恕丁某冒昧,老国公还有些什么样的愿望?”
“这一嘛,自然是我家小五的婚事。他是个苦命的孩子,还在他母亲的肚子里就没了父亲。
老夫总要看着他寻到一桩可心的亲事,有儿有女才能安心。”
淳于城主笑道:“少帅乃人中龙凤,老国公实在是多虑了!”
萧老国公摆摆手:“老先生有所不知,那臭小子古怪着呢!有些人十三四岁就不安分,他这都快二十了还不上心,整日就拿话糊弄老夫!”
淳于城主心道,这还不是怪您老人家太过优秀了么?
萧炫自小就被您带到军中,一直都被人当作您的继承人,丝毫不敢有所松懈。
时时刻刻被人拿来与您相比,但凡有一点点达不到预期,就会遭受无数的嘲讽和白眼,可想而知他的压力有多大?
与他相比,小九虽然同样优秀,却活得自在许多。
石柯在一旁劝道:“前儿小五爷不都答应开始考虑亲事了么,您就别埋怨他了。”
萧老国公翻了翻眼皮:“他的话也能当真?与其盼着他成亲,还不如盼着我家小九赶紧给谨夙兄添个重孙。
那孩子也是让老夫头痛,那胆子大的哟……”
淳于城主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原来小九怀孕生子一事,萧家人直到现在还不知晓。
若是老国公听说他最疼爱的小孙女一胎生了三个小子,胸中的郁结会不会散去大半?
萧老国公不知眼前这位“神医老丁”就是他言语中加以避讳的弱水城的城主。
因此关于萧姵的话也只是点到为止,他并未继续谈论。
“这第三嘛,就是身边缺个能说话的人。老部下老兄弟们个个都忙着含饴弄孙,都没人搭理老夫。”
石柯都快哭了。
您老人家还真是难伺候啊,哪里是老将军们不肯搭理您,分明是您懒得听他们念叨小五爷的婚事。
每次见面聊不上三句话,您就把人给撵走了。
却听萧老国公又道:“如今好了,老夫与丁老先生一见如故,今后既有人给老夫治病,又有人陪老夫聊天,真是一举两得。”
淳于城主忙道:“只要老国公不嫌丁某粗鄙,丁某定当尽心竭力。”
自此,萧老国公身边就多了一位神医,因其医术高明人又和蔼可亲,将士们都以“老丁”呼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