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忽然停下脚步,后面跟着的唐九等人也随他停下,唐九视线里,如同圣上停下来的突然,圣上再次迈步同样突然,唐九不得不招呼众人快倒几步跟上去。
李肃一路走出御花园,他来到内城墙。李肃在离内城墙还有一段距离时又停了下来,如今站在这里看着那个位置,李肃依然目眩心悸。
那曾是他恶梦开始的地方,李肃也想挺胸抬头地走过去,但他做不到,他竟然做不到。跨越了两世,他依然被那无形地伤害不了他的东西镇压着。
李肃还是爬了上去,他让所有人都等在了下面,一个人爬了上去。他迈着一个又一个的石阶,心里想着,当年王承柔拾阶而上的时候是怎样的心境?是无法舒解的绝望还是即将获得解脱的释然。
李肃不得而知,料他永生永世都无法与王承柔畅谈那段经历,他不管她如何,只他自己做不到。那伤疤从未结痂,更无痊愈之期。
登高望远,原来这里有这么高啊。李肃双手背后,站立不动。他站了很久,看了很久,最后背对城墙,抬起头来。蓝天白云,原来是这样的景致,好美。
这一刻李肃知道了,上一世王承柔在生命尽头时是什么样的感受了,她放下了一切,得到的是解脱。她那时还不知,她会重来一世,且是无法摆脱他改变不了命运的一世。
承承啊,我都替你惋惜,可是,我是不会放手的,除非老天爷让我彻底忘记你,忘记这一切,但,衪敢吗,我是两世的帝王,是人间之主,天命天道亦不可欺了我去。
李肃终于挺起胸仰起了头,他眼前是纵横交错的宫道,心中是布局精妙的棋局。眼下机关已动,第一关已开局,该是开启第二局的时候了。
李肃回到圣康殿,第一件事就是叫唐九去叫了华昭宫的阮尚宫来见驾。
唐九一进华昭宫,就引起华昭宫不小的动静,张安眠受了他的跪拜,听他说皇上宣阮雯觐见,惊疑漫上心田,她问:“唐总管可知,是什么事啊?”
唐九回话:“回殿下,圣上未说,奴婢不知。”
张安眠心里有点乱,唐九见公主久久不语,他问:“阮尚宫可在,圣上还等着她呢。”
张安眠这才道:“找阮雯过来。”
阮雯进来后听到唐九宣的口谕,心里也很惊讶,皇上不是一直提防着,不让华昭宫的任何人知道她与圣康殿有来往的吗,怎么现在如此高调地宣她。
阮雯抬头看了公主一眼,殿下也在看她,公主说:“你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阮雯领命与唐九走出华昭宫,阮雯追问了一句:“可是圣上亲口所说要我过去?”
唐九:“正是如此,圣上亲口下的命令,我还能听错。”
阮雯缓缓点了下头,不再言语,怀着满腹心事去往圣康殿。
华昭宫内,阮雯与唐九一走,张安眠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一个眼神,子采就散了屋中众人,关上了门。
“他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阮雯叫走?”
面对公主殿下一串的问题,子采安抚她道:“殿下先莫急,待阮姑姑回来可以问她。”
张安眠不说话了,她搅着手指过了一会儿道:“不,不行。”阮雯毕竟是李肃的人,张安眠不能确定阮雯会不会说实话,若是她不提前抓住机会搞清实情,会不会被皇上与阮雯算计其中?
“子采,平日你总是对我表忠心,今日该是看你行动的时候了。”
子采马上表态道:“殿下让奴婢做什么就说吧,奴婢只要能办得到,一定会为您去做的。”
张安眠让她附耳过来,子采对张安眠所言并不感意外,当初演那出戏特意被公主撞上,就知道她若衔饵必有今日。
子采顺其自然,但表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张安眠看着这个样子的子采,心里稍稍安心,果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她之所以在撞到子采与那太监的事后,帮她隐瞒下来,并在阮雯手中救下她时,打的就是现在这个主意。
那个与子采私通的小太监叫沈超,是唐总管的徒弟,十分受他师父器重,一般圣康殿里的差事都会派给他。
也正因如此,若是被他师父知道他与华昭宫的宫女不清不楚,以唐九谨小慎微眼中不容沙子的作风,沈超不死也要脱层皮,而阮雯也不会放过子采。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撞破此事的除了阮雯还有张安眠。张安眠看中了沈超所处的位置有利用价值,当即决定瞒下此事,并对阮雯下了缄口令,救下了这对野鸳鸯。
救了子采也就是救了沈超,如今这不就派上了用场,张安眠也不敢一开始就启用沈超这条线,不敢随意探听圣康殿的情况,但这次关系到了阮雯就与她华昭宫有关了。
如今时局大乱,这时候最怕的就是生变,张安眠早就想过自己的处境,打过来的是她的亲生父亲,按说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甚至可以说这于她来说是好事,她有可能从假公主成为真正的公主。
但这好事也是把双刃剑,张安眠怕李肃发疯,把对她亲生父亲的怨恨算到她的头上。令张安眠不安的原因不止这些,首先她不知这场南北之争到底谁会是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