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霜序快速掖住被角,低声道了句抱歉。
宁烟困得神志不清被他这句满怀歉疚地道歉逗笑了,眯着眼问他:“你怎么做什么都要道歉?就那一下而已,我又不是吹了下冷风就会一病不起。”
江霜序规规矩矩地躺好,听见少女发笑的问题,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或许是,习惯了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从七岁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起。
他自幼活在所有人的希望与整个启国的重担之下,江霜序知道启帝不喜欢自己,而太子之位也只是他那薄命的母后濒死之际向启帝求来的。
可当时他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就算明白再多也依旧期待着、渴望着能让父皇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哪怕只是说上一句最寻常不过的家常话,他也会开心好半天。
他拼命去背那些拗口晦涩的文章,学习那些夫子们嘴里的治国之道,行为举止更是严于律己。
可当他拿着夫子赞口不绝的文章给启帝看时,只得到他的一句“小小年纪便心思深重,不似寻常孩童烂漫天真”。
不论是被启帝如何讽刺批评,那时候的江霜序会习惯性的认为是自己的错误,他一条一条改,直到启帝再也挑不出来任何错处,却依旧对他不曾有过好脸色。
七岁的孩童长到十七岁才真正明白,一直以来不是他做得不够好,而是他不希望他好。
甚至是二十四岁那年的鸿门宴上,江霜序才懂得自己的存在对于启帝来说是错误更是威胁。
他是他闲暇时都不曾想起来的儿子,无论心情好或者不好都能踢上一脚。
是他痴心妄想着那点父亲的温情,居然觉得帝王心再狠也终归虎毒不食子。
江霜序错得离谱。
宁烟等了许久,只等来江霜序的那一句习惯。
短短二字却格外沉重,她注意到江霜序不太正常的情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岔开话题。
“江霜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抿唇翻了个身,漆黑的眼瞳再黑夜里像是夺目的黑曜石,熠熠闪光,“很好奇,从见你的那天就很想问了。”
江霜序:“嗯,你问。”
“就是......你都二十七岁了,就算是这三年不算,可之前那二十四年里为何不娶妻?”
宁烟是真的很好奇。
一般来说古代女子十二三岁及笄便能嫁人,男子更不必说,二十四岁早就妻妾成群,孩子满地跑了。
江霜序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太子,也不应该那么大年龄了还不娶妻生子,甚至连通房都没有。
实在是让人费解。
“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宁烟小心翼翼凑近他,话问得几分忐忑。
江霜序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
宁烟脸色纠结,“其实吧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要是真有什么,你早点说出来,天底下那么多大夫呢,总能有机会治好的。”
她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太确定,声音小了很多,“不过你都二十七岁了,这么大年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
江霜序听得额头青筋抽动,他不知道原本还算正常的话题是怎么被她岔过来的。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她眼里就成了有难言之隐的人。
“我没病......”
这话多少有点咬牙切齿。
宁烟在黑夜里眨眨眼,“啊?”
江霜序更头疼了,“你好像很失望?”
宁烟默默往后面缩了缩,尴尬地笑笑,“怎么会,你是我夫君,你好好的我开心还还不及没怎么会失望哈哈哈......”
她这话说着说着便觉着几分不对劲,到处都是欲盖弥彰的味道。
“我还是睡觉吧,你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
宁烟心虚地把头埋进被子里,被黑夜遮挡的脸颊有些发烫,若是这会儿有光,一定能发现她脸到脖子全红了。
江霜序闷声笑了笑,想到她之前问的问题,自觉没什么好遮掩,便开口解释:
“其实不娶妻一方面是之前很忙,我那时政事都处理不完,更别说腾出心思来娶妻了。”
“至于你说的通房,我府中向来不养这些,之前倒是有些大臣会借着商讨名义送入我府中,但那自是不能收的。”
“还有......”
江霜序声音突然低下来,像是自嘲又像是感叹,“父皇从前也从未在意过此事。”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整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轻快起来。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却发现少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呼吸清浅,显然是睡得香甜。
江霜序翻了个身,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像是要从那张恬淡的睡颜上看出点什么名堂。
.......
翌日清早,江霜序无奈看着像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耐着性子一点点将人扯下来,随手将中间那只长条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