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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汇想了想,那位捏面人的摊主确实是住在自己附近,依稀被唤做面人儿李。
当下事不宜迟,从柜子里哆哆嗦嗦摸出一块洋钱来,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
“这就是束脩了……但愿这位面人儿李能看在咱面子上”说着摸了摸装洋钱的兜,硬邦邦,踏实。
看看日子今天是阴历二月初二,龙抬头。
载汇想了想:“今天,咱们就到这位家里去吧。二号没庙会。也得亏是今天,否则逢三土地庙,四五白塔寺,七八护国寺,到九号十号就得去隆福寺。人家得做买卖,咱也不好打扰。”
说完牵着儿子小手出门直奔隔壁的东五条胡同。
这种胡同大杂院有个好处,哪怕不知道要找的人住在哪儿,进了胡同,随便找人打听一声就得。
金溥佑兴冲冲来,原本指望立刻能拜师成功,结果……
面人儿李在东五条胡同住的也是个杂院,问了人找到了地方,可是并不见面人儿李的人影。
找邻居一问才知道,今天没庙会,他出门拉洋车去了,估计得晚饭后才能回来。
“拉洋车?”载汇有点纳闷。
“拉洋车怎么了”回答他的是个老太太,梳着旗人特有二把头,笑吟吟道“这年头王爷都能去拉车,何况他一个捏面人儿的。”
“可……”载汇
“哎,捏面人儿能赚几个子儿啊?现在皇上都没了,这些玩意也没人看,咱小时候有个面人儿能稀罕半个月,现在么,有钱人家的孩子玩的是洋铁皮车洋娃娃,穷人家也没余钱买这东西。他大小伙子有把子力气,就趁着这时候去跑车,好歹赚几个,能吃杂合面总比棒子面强,整天咸菜疙瘩的,能吃碗老豆腐也是开心事不是……”
载汇和老太太道谢告别,又原样儿牵着儿子回家。
进门后把事情和乌雅氏一说。
当妈的也急了:“原本指望你学个手艺好吃饭,可这师父自己还得拉车呢,不行,咱再换个过法吧……”
“不,额娘我就是想学这个,这个学会了,肯定能够养活自己”金溥佑也急了,可他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能犯倔来维持自己的想法。
“孩子他妈,你也别急。这不还都没定下呢?”载汇劝道。
“咱家日子不大好过,可也不算太穷,多少有点底子,既然孩子喜欢这个,就让他先学着,要是真能靠这个吃饭,那是最好,万一不行呢,咱们再给他找别的路子也不迟,毕竟他现在年纪还小,不急,不急……咱们还能养得起他几年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往后的日子……”
“我也想好了,晚上再带他去一次面人儿李家,我估摸着他多半会收下这个徒弟。从此后呢,他白天学捏面人儿去,我呢,也不在家吃闲饭,我好歹认识几个字,过几天,我去热闹地方支个摊子,替人代写书信,好歹能混几个铜子儿回来……”
“这……”乌雅氏沉默,两人成婚多年,她知道自己老公的性子淡,平素最不喜欢的就是抛头露面。
以前在衙门里都是做那些不用面对人的事情,现在让出门摆书信摊,对他来说实在是难受。
载汇笑笑:“日子还得过下去,现在这小的都出去自己奔食了,我这个当爹也不能闲着。至于家里……”
他提尖了嗓子,学了一句杨小楼:“那就只能烦劳娘子了……”
当天晚上,载汇带儿子又上门一趟。
这回面人李在家了。
当爹也没多说话,从兜摸出那块龙洋,恭恭谨谨递过去:“李先生,我这孩子顽劣,但这几天饭不吃觉不睡,都盯着那个猪八戒面人儿,今天和我说想拜您为师父学这手艺。还请李先生看在街里街坊的面子上,收下这孩子。”
面人儿李大号李添富,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也不是出自什么富贵人家。
李添富看上去二十八九的样子,个头不高,精瘦精瘦的,剃着光头,看上去不像是个手艺人,反而更像是德胜门火车站卸车的力巴。
李添富见到龙洋眼睛都直了,喉咙反复吞咽唾沫,对于穷人而言,一辈子没摸过洋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眼看现在对方送上门来,他自然心动,要知道眼下去东来顺外墙根儿吃个份羊肉饺子也就一毛二。
可是思虑再三,李添富还是把洋钱推开了:“这这金先生是吧,咱们都是苦哈哈,要说这钱我不眼热,那是假的。要换旁人,我兴许就接下了。这年月糊弄人的多了,不在乎多我这一个。可是对别人行,对您不行。您庚子年保全大伙的事情,谁都得挑大拇哥,我骗谁不能骗您。所以,我这里得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听完后,您早做决定。”
“李先生请讲”
“别什么先生,我没读过书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自己名字都写不来呢,您这样有学问地叫我先生,那可是打我脸了。”
“我这捏面人儿也是跟师父学的,那时候我十八,干挑夫,实在太累了,正好碰到我师父,也是我们爷们有缘,收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我师父莫说是京城就是直隶都有名的,面人儿周。”
“噢,就是那个据说给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