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夏季多雨水,馥碗刚刚走出校门,豆大的雨珠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地面上沉淀的热气很快蒸腾而起,扑面而来一股闷热的风。
馥碗的雨伞在宿舍,是罗域前些日子给他买的,上面印了一只梅花鹿,非常可爱。
可现在,他不想回去拿了。
清凌凌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前方被雨水打湿的花坛上,馥碗把书包拉到胸前,正面抱到怀里,抬手护住,然后低下头,慢慢走进了雨里。
这个姿势其实有些狼狈,他似乎也从来没做过,但书包里都是罗域买的书,他不想它们也像那些没人遮风挡雨的花朵一样,无助地被淋湿。
雨不算很大,只是来得有点急,走了一段路,少年微卷的黑发和身上的外套都被打湿了,但他眉眼间依旧带着抹不去的骄傲和锐气,雪雕一般的容颜被囚在漫天朦胧的雨幕里,有种落拓又孤傲的惊人美感。
这一条路一向人少清静,只有下午放学的时候会有匆忙赶来的家长和离校的学生往来,此刻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馥碗沉默地走到尽头,停在一个岔路口。
罗域的家在右边,可少年转过身,走向了左边。
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猫叫声。
那里是一条坐落着各式古旧四合院的老街,房子都相当破败,据说下半年这儿就要改建成新的居民区了。
馥碗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找过去,然后就在一处瓦砾堆里,发现了一只湿.漉漉的黑猫。
那猫看起来瘦巴巴的,眼睛像蓝宝石,身上的毛都被淋湿,还窝在那一动不动地被雨淋,大概是太小了,连爬去躲雨的意识都没有。
馥碗盯着猫看了两秒,走过去蹲下来,张开同样瘦骨伶仃的手,遮到小猫身上。
雨水打在白腻的手背上,顺着细长的指尖滑落。
小猫虽然淋不到雨了,但它躺的地方都是湿的,也没好过到哪儿去,没一会儿就挣扎着爬起来,仰起脑袋。
下一瞬,湿软的触感印在手心。
馥碗罕见地歪了下头,冷冰冰地看着努力舔他手心的猫,问:“你在玩什么?”
可猫注定是不会说话的,也没法解释自己不是在玩。
馥碗便冷酷无情地收回手,拉开书包找了条茶色的手帕,一只手克制地捏着猫后脖子上的软肉,把猫提了起来,放到手帕正中心,然后三下五除二叠好手帕四个角,正好把猫“折”在中间。
他抄起那个“猫布团”,放进书包,然后站了起来,离开这条老街,穿过岔路口走向了右边。
雨越来越大了,怀里的书包也湿了一半,馥碗只好半路停下来,走进报刊亭躲雨。
那只猫一直坐在手帕上喵喵叫,眼睛闭上了,没一会儿就低头去舔馥碗的书。
少年便把猫布团“提”了出来,放在干净的石椅上,又摸了一条备用的同色手帕,兜头盖到小猫身上。
小黑猫脑袋上顶着手帕,迷茫地扭了扭头,嗅到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又趴了回去。
一人一猫就那样窝在石椅上,猫趴着,馥碗蹲着。
外面的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馥碗看着,突然想起刚刚傅行知说的话。
“找不到你的监护人”、“你不是自然出生的”、“身上有很多人的基因”……
十岁的时候,地牢里的研究员有一次看着他从井里爬上来,跟旁边的老头说:“四代工具人绝对是实验体里面情感最为稀薄的,我们完全排除了他和基因提供者接触的可能,他身上混杂的基因越多,就越没可能回到人群里去。”
老头问:“基因提供者知道他的存在吗?”
“知道。”研究员说:“但他们找不到他。一旦四代工具人成年,他的那些从没见过面的父亲,基本也都成家立业,有了各自组建的家庭,他就是真正意义上完美无缺的工具人了。”
“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老头看着他的眼神,居然有一瞬间的悲悯。
他们俩以为馥碗听不懂,又有绝对的把握让工具人听话,自然从来不会避着馥碗。
可馥碗八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他明明在夜间活动,白天当黑夜,黑夜成白天,却一直坚持用正常的24小时制式时间来衡量他的生活,就因为始终坚信自己是个人。
他无视所有的父亲,从来没提过他们的存在,因为没有必要。
不是正常出生的,无亲无故,摊开来讲,就像所有便宜爹凭空多了个拖油瓶,他们或许结婚了,或许有了自己的孩子,总归不一样,馥碗不需要。
雨下得大,路上都没有人,馥碗想等雨小一点再走。
他垂下眸,纤长的睫毛遮住漆黑的桃花眼,似乎又开始发呆。
可前方传来的叫骂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份寂静。
馥碗木着脸抬头,前方的雨幕里,一个穿着承华高中校服的黄毛男生正不耐烦地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身边的妇人。
那妇人面色发黄,一米五几的身高,看起来约莫有四五十岁了,正奋力撑着伞给男生挡雨,一只手还拎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布。
馥碗侧过头,灵敏的耳力很快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