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国被王老太的哭天嚎地给冲击得毫无反抗能力, 嘴唇微微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别的不说, 就冲着王老太那样子,他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原本还有些黑发的王老太, 如今已经彻底全白了,尽显老态。她的脸瘦削得颧骨几乎要刺破皮肤, 眼边儿都是红烂的, 背也弯了不少,一看就是受了不少委屈才这样。
王卫国认为娘之所以这么憔悴,是因为他这些年少给家里钱和不能提携家里人的事儿, 心里极为愧疚,只能等王老太指着他的鼻子骂痛快了,吃饱了,才轻声问:“那, 娘你意思是……”
“这房子这么大, 多挂几个吊子, 再打几个双板儿床,咋地也能地睡个十来人。到时候再把你几个侄子也接来, 算上咱们那也是睡得松松快快的!你给你大侄子夫妇俩和你老妹儿安排个好工作,后面小的不急,送去上学也成, 工作也成, 都随你!我也不白吃白住你的, 以后你把工资都交我手里, 每天买菜做饭啥的我都给你包了,成不成?”
王老太恶狠狠地盯着王卫国,嘴里问的是成不成,可那神情显然是说不成的话立即撕碎了他。
王卫国不再是她那个最出息最孝顺的好儿子了,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条原本极度忠诚却学会了私藏食儿的狗。说到底,她除了自个儿和老闺女,也没把别的亲人当真正的人看。
王卫国有点儿想撕自己头发:“不是我不愿意,住这里还好说,工作的事情我真办不成,我要是能办,早就把你们都安排妥当了。这个是真不成。”
王老太不相信:“你这么阔气的房子住着,细粮吃着,搁我这儿装没能耐?你把你娘我当瞎子了?你要真没这个本事,为啥春枝儿能进来?我可是听说了,她也在纺织厂!”
程冬至笑嘻嘻地插了嘴:“我姐进来和爸可是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她自个儿考了夜校,夜校那边的老师推荐过来的。奶你不信,去外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王老太厉声呵斥:“给我闭嘴!谁让你插话了?你就是你妈亲生的,一对儿奸狐狸!我信你才有鬼了!”
程冬至耸耸肩,丝毫不以为意:“奶,老姑,大哥大嫂,你们大老远地来累坏了,我知道附近有家澡堂子可舒服了,洗完澡再喝碗热面汤,有啥事休息好了再慢慢说!现在急眼儿啥事都商量不成,别急。你们连位置都知道了,还怕我们搬了不成呀!”
刘金玲几乎是瞬间懂了程冬至的策略,也笑嘻嘻地说:“冬枝儿你也是不懂事,家里人大老远的来,哪能就喝一碗热面汤啊!这样,你先带你奶她们去泡澡,我去弄点儿白面回来,再借点钱,晚上咱们吃饺子,边吃边说,好不好?”
尽管对这对母女恨得牙痒痒,可在这么困难的年月,一顿饺子(何况是白面的)足以打动绝大部分人。尤其是王雪花,这些年她的嘴是越来越亏着了,一听到有饺子立即嚷嚷起来:“娘,我要泡澡堂子,吃饺子!”
大蛋儿和周杏儿没说话,可那神气也是愿意的。
王老太默然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谅你们也跑不了!跑了更好,这两间房子都归咱们住了!”
她料定了这对母女是在使缓兵之计,可她不怕。反正他们早就商量好,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她们再怎么拖,也只是白白损失钱而已!想到这,王老太的心里就更加得意了。
趁着几个人收拾毛巾等物的时候,刘金玲和程冬至飞快地轻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分开了。
在老司机程冬至的带领下,王老太母女和大蛋儿夫妇头一次开了这样的眼界,难得把自己给洗刷干净了,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次大池子泡澡。
趁着王老太和王雪花在滚热的池水里泡得四肢酥软眼睛都睁不开时,程冬至对周杏儿使个眼色,周杏儿识趣,立即悄悄儿地找个机会,和程冬至一起到小池子去了。
“大嫂,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那小衣都破成这样了咋还穿,都是窟窿,家里的抹布也比这强!”程冬至故意大惊小怪道。
周杏儿撇撇嘴:“有的穿就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你大哥他不中用,你奶又把钱把得死死的,哪来的余钱给我买新小衣?你奶那嘴,不知道能说出多脏的话来!”
程冬至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也就不饶弯子了:“大嫂你要是不嫌弃,我把我姐的两套小衣给你,都是没穿过崭新的。是高家那边送来的,我姐不爱那色儿!”
周杏儿抿嘴笑:“你姐是有福气的,载到高家那个福窝里,自然不把一两套小衣放在眼里。那我就谢谢你和你姐啦!只是我可把丑话说前头,光给我俩小衣也不顶啥事儿,奶那边我说不上啥话。”
程冬至打开天窗说亮话:“那肯定不止光给你这点东西,你就开个条件,要咋样你才肯把奶给弄回去?”
程冬至并不确定王老太是周杏儿撺掇过来的,可这不重要。她知道周杏儿有能力把王老太给弄回去,这就足够了。
周杏儿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敞开了谈,眼睛珠子转的飞快:“我也不狮子大开口,就求你们一件事——给我安排个省城里的事儿做,甭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