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脸色已经有些黑,沈银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赶紧道:“大娘,这个莲花灯多少钱?”
说完低头掏荷包。
见到是女子掏钱,大娘张着嘴巴,很是有些惊讶,“这个......八十钱。”
“八十?”沈银霄睁大眼睛看她,老妇勉强笑了笑,又递过来一个小一点的,也是莲花模样的河灯,竹篾和绢布扎成的花瓣,涂上烟霞粉的染料,一层一层隆起,最中间的花蕊处,放着一只红蜡。
只不过花瓣没有她手里的那一盏多,“娘子看看这个,两个模样差不多,这个只要三十钱。”
她闻言抬头去看,见果然差不多,虽然没有手里的这个精致,却也不错,她正要放下手里灯,忽然被一只手拦住。
“喜欢就买。”他掏出一颗银子,扔了过去。
“不用,我来付钱。”她拿着荷包,示意自己付钱。
魏承皱眉:“沈银霄,你很有钱?”
“还好吧......”她难得态度坚决,“买两盏灯的钱还是有的。”
“大娘,给我拿两个这个小的。”
“好嘞!”
大娘将他的银子小心递还给他,沈银霄见他没有动,连忙伸手接了过来,塞到他手里。
魏承脸色冷冷的,硬挺的眉目和挺拔的鼻梁在星河一样的花灯墙下,半明半暗,长长的睫在眼下投射出华丽的影,好似凝固的蝶。
沈银霄一手提着一盏灯,走在前面,脸上嘴角不自觉翘起,身后的男人抱着手臂,一步一步看似懒懒的,却紧紧跟在身后。
华灯璀璨,她蓦然回首,他正在灯火阑珊处。
“怎么?”他一掀眼皮,睨她。
“不高兴么?”沈银霄打量他的神色,自从买了花灯,他好像就有些淡淡的,全然不复方才从春风楼里出来时那样惬意。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他拂袖,没有理她,径直往前走。
她提起一盏,伸到他面前:“给你。”
“不用。”他推开,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花灯。
“又不是小孩子。”
“又不是小孩子才放河灯。”她低声道。
两人已经走到了河边,轻舟画舫逶迤而过,河面上浮着碎冰,花灯漂流在其间,映着冰面,熠熠生辉,河道两岸,站了不少人,均手里拿着花灯,或是折的纸船,蹲在岸边放生。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和我一起放吧,你答应我的。”她软语劝他,将灯塞到他手里。
“放的时候许个愿,信则有不信则无,权当乐子。”她拿出火折子,擦开,橘黄的火光映亮她细嫩的脸庞,像一朵夜游的幽昙。
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灯,她将火折子凑过来,手挡住风口,“点上点上。”
他向来对这种鬼神之说嗤之以鼻,此时却没说话,任由她小心翼翼地点燃自己手里的灯,她吹熄了火折子,塞进袖袋里,在河边的青石台阶上蹲了下来,小心将河灯放在水面,看着它颤颤悠悠地漂开,双手合十,闭眼。
魏承弯身,也将自己的那盏扔到了水上,两盏河灯轻轻一撞,又分开,往下游慢悠悠地漂去。
霞粉色的灯,橘黄的蕊,混入星河一样的范阳河中央,渐行渐远。
“许了什么愿望?”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不屑地看着河边的男男女女,转头嘲讽地看着她:“与其给一盏灯许愿,还不如对着我许愿。”
告诉你我就完蛋了。
她在心里默默腹诽。
“将军许的什么愿望呢?”
她反问。
“我没有愿望。”他黢黑的眼瞳望着天上寥落的星辰,一轮冷月如弯钩。
他从怀里拿出一串珠子,“哗啦”轻响。
他捏着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长珠串一圈一圈绕在她手腕上。
“这是什么?”借着晃晃悠悠的灯光,她低头看,手上是五彩斑斓的澄澈珠子穿成的珠链,每一颗都晶莹剔透,五彩华光闪耀:“是香灰琉璃?”
“你什么时候去求的?”她惊异地望着他:“好多颗,真好看。”
“喜欢吗?”他抿唇,眼里映出她的模样。
她摸着手腕上缠绕了五六圈的珠链,没有说话。
“太贵重了。”
“喜不喜欢?”他“啧”了一声。
良久,她点头:“喜欢。”
夜色渐深,两人沿着河道往回走,魏宁从后头跟上来,低声对魏承道:“将军,大公子想见您,还有刺史,也想见您。”
魏承笑了一声,拾步上阶,伸手牵过一旁的沈银霄的手:“倒是来得快,就说没空,明天吧。”
沈银霄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将军和魏大哥有事,我就先不耽误了。”
魏宁也道:“将军,今日陈昭搜查窑......搜到了刺史。”
魏承“啧”了一声,低头对沈银霄道:“我让魏宁送你回去,这几天,还有过年,待在家里别乱跑。”
“嗯。”
望着沈银霄离开后,魏承转身,跨上马。
春风楼的雅间又换了一桌酒菜,魏徵白衣玉冠,正跪坐在软垫上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