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赵凤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起了煎饼。
或许是来自华北平原的糙老爷们,受不了热带海洋气候,怎么睡都睡不着,一闭眼,全是老婆孩子。即便安全回国,见了娘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按照二妮那暴脾气,挨打都是轻的,没准早就从桃园街搬走了,回了娘家,至少让自己一个月见不到闺女。
赵凤声挠挠头,点燃了一根巴拿马产的雪茄,一口进去,好坏没尝出来,就是贼辣,比小时候抽的杨树叶卷报纸都带劲儿。
“大半夜点火,没睡呢?”门外响起了韩反帝的声音。
没等赵凤声回话,略微臃肿的身躯就钻进低矮的棚户,将近一百八十斤的体重走进不足十平米的卧室,再加上一个赵凤声,显得格外拥挤。
“你咋也不睡?住惯了琼楼玉宇,猛地来到这破地方,睡的窝心吧?”赵凤声瞪着眼珠子说道。
“又小瞧你叔,往那边挪挪。”韩反帝挪开两条碍事的长腿,一屁股坐在木板搭建的简易床,压的嘎吱嘎吱响,顺手抢过雪茄,韩反帝抽了一大口,满脸惬意。
“当初跟我爹跑江湖,为了遮风避雨不被冻死,哪个地方没睡过,破庙,鬼宅,茅房,就连坟地都住过几回。记得那次是三九天,北风跟他娘刀子一样,兜里没钱,身上没棉,冻的我们爷俩实在受不了了,把人家当天下葬的坟给扒了,尸体拖出来,死人衣服裹到自己身上,又在上面盖了层寿被,爷俩凑在棺材里躺了一宿,这才没被冻死。”回忆起坎坷往事,韩反帝搓着脚底板,眼神中多了些许感**彩。
凡大奸大恶者,必遭受过大灾大难。
当初李爷爷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凤声还不以为然,现在对应在韩反帝身上,倒是一字不差。
“扒死人衣服,睡棺材,当初你才多大,不害怕?”赵凤声问道。
“十来岁吧,遭狗嫌的年纪,那会冻的脑子都木了,根本没有怕这个字眼,别说棺材了,有个火坑都敢跳进去。”韩反帝挤眼,“小子,你猜猜死人身上是啥味?估计你一辈子都没闻过。”
死人,赵凤声倒是见过不少,可谁上去拿鼻子闻?那不是影响食欲么。
“尸臭味呗,难道是香的?”赵凤声猜测道。
“有木香味,有烟熏味,估计是祭拜的人多,熏出来的。其实离近了,你会闻到一种酸中发甜的味道,类似于杨梅,那天晚上饿的头昏眼花,一晚上光做吃杨梅的梦了,早晨醒来,胸口都结了一块冰。”韩反帝呵呵笑道。
赵凤声顿时觉得有些反胃,想吐。
“跟你总有聊不完的话,信不信,我这辈子掏过的心窝子,加起来也没有对你小子说的多,谁让咱爷俩有缘呢。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天一亮,缘分也就到头了,以后少管闲事,多做善事,给老赵家续些香火,就当做长辈给你最后的忠告了。”韩反帝抽烟呛到了,大声咳嗽。
赵凤声举起右手,想要帮他拍拍背,又觉得不妥,问道:“你什么意思?”
砰!
远处传来了枪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赵凤声警戒站起身,拧起眉头道:“火帅来了?!”
杜兰自然不会傻到跟财神爷过不去,能引发枪战的,十有**是火帅来偷袭。
“应该是来了,杀子之仇,老伙计也不想躲了,想要跟韩某人最后一战。”韩反帝压了压手,示意赵凤声坐下,“前面有老子布置的天罗地网,离的还远呢,不急,凭借你小子的身手和智慧,从这里走出去并不难。”
赵凤声眼神凛冽道:“能不能给我一把枪,我保证不会用来对付你。”
“傻小子,动刀动枪的都不是大人物,哪个大帅会亲自上阵杀敌。”韩反帝笑了笑,道:“枪,钱,手机,我都会给你,一会儿会有人把你送到船上,漂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回国。以后咱爷俩应该是见不到面了,再多聊几句。”
“安常胜是我杀的,火帅也是冲我来的,你的意思现在叫我一走了之?”赵凤声皱眉道。
“小子,给我听好,你那次是去钻石号度假,安常胜见到你以后起了杀心,准备作案时,被司光的手下干掉,你从头到尾,都是一名受害者和观众,当时吓晕了,至于是谁动的手,不,知,道!回到国内,无论谁问到这个问题,你都要这么回答,听清楚没?!”韩反帝初次对他流露出公事公办的表情,眉目间霸气十足。
类似于斥责的口吻,却处处透露出家长般的亲情,赵凤声说不感激那是假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不会逃避责任。”赵凤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能担得起的叫责任,担不起的叫负担,三十年了,也没活出个啥滋味。亏我还夸你孺子可教,可教个屁!赶紧收拾东西,滚蛋!”韩反帝气呼呼说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等办完事,我自然会走。”赵凤声倔强道。
枪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清晰,时而夹杂着惨叫声,估计又是一片血流成河的场景。
“我在外面布置了很多人手,还有诗人和杜兰派来的人帮忙,就这都顶不住,看来火家军是倾巢出动了。”韩反帝轻叹道:“你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