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悝看我一眼,笑道:“不知那杜家的小娘子长得如何?若是不差,不如主公就娶了她,顺势将葵山西道也收了。日后对付朱袭也罢,霍威也罢,地形可都是极其有利,再也无需横渡红蓝江了。”
我瞬时只觉所有人笑吟吟的目光都向我看来,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妹妹顿时哼了一声。
我不紧不慢地道:“吴将军,早知你一回来便如此打趣我,还不如将你留在琅州,守个三年五载。”
吴悝知我并未真怒,笑道:“末将再也不敢了,琅州的厚角果子末将可真是吃够了!”
众人又一阵大笑。
笑声渐住时,亚父微笑向我道:“意儿,你今秋便年满二十,该回家乡行冠礼了,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点点头道:“亚父说的是,如无重大变故,冠礼万万不可推迟。我打算过段时日便遣使往杜俊亭处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大军忽然入境,引得他不安。”
王祁道:“此时距主公冠礼尚有半年,不知葵山西道的形势还会如何变化?若是杜俊亭能与朱袭或霍威先打上一仗,那可就太好了。”
亚父摇头道:“杜俊亭实力尚不足与朱、霍两人抗衡,自然不会如此愚蠢。我倒听闻,他曾与孙贵立交恶,那朱袭后派人从中调停斡旋,倒将战事消弭于无形。”
我点头道:“朱袭狡诈,既不会坐视杜俊亭坐大也不会听凭孙贵立壮大。对他而言,葵山西道几家牵制,越乱越好。”
陈奉谨忽地道:“主公的金弦弓仍在那朱袭手中,这可如何是好?该如何想个法子夺回来?”
亚父看他一眼,笑道:“陈将军又焦躁了。那金弦弓虽在他手里,既飞不了天又遁不了地,慢慢找机会夺回来便是。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金弦弓在其手中,倒是将天下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我南剑之盟反而可以乘机过些清静日子,多多休养。”
我想起傀儡戏,不禁看了萧疏离一眼,又忽地心中警醒:“那朱袭说五妹本是奢帝之女,欲假我作傀儡来以金弦弓复国,此事明明白白是个离间之计。朱袭用心歹毒异常,只盼着这积艳山上手足相残,我今后非但不能对四弟和五妹有任何怀疑试探,即便只是在心中将此事想上一想,有了这念头,也是在心中种下了一根刺,离中计不远了。”
萧疏离面上只一片安然,毫无异色。
清明大祭之后,亚父派各将领四处招募新兵,连王祁也忙于选拔龙骧新军,我便趁着清闲与白马整日厮混在一起,一面却也是为了尽量避开妹妹。
这几日却连言眺也不来见我。这次回山,他像是完全变了个人,我几乎认不得他。
他以往虽也古怪,我大致也知晓他想些甚么,如今他的心思,我竟是猜不到丝毫。
黄昏之时,我却时常听到他的笛声,吹的是一曲诗经般委婉曲子,颇有忧愁之意。
我这顽劣幼弟,终于有了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缓缓走到水仙池边,不知不觉想起了于茗仙,依稀之间却仿佛有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在我眼前晃过,水中的倒影仿佛浑身一凛,我不禁打个寒噤。
只过了四年而已,四年来,我刻意遗忘,从未梦见,那身影却在这似暖还寒的清明时节突破重阻,闪电般直击面门。
她是投井而死,当日的井水想必如今日水仙池中的水一样凉。
不论她是因羞惭,还是绝望而死,总是因我而死。
我虽没有过错,总是害人送了命。
只是当时,我又如何能答应她?我瞪大了眼睛,只看着自己的倒影,不愿在水中或在心中看见其他任何人。
一股极细的风掠过池面,池面上微微漾起涟漪,我的倒影也似乎在涟漪中渐渐荡开,荡开成几个倒影。
涟漪逐渐平息之时,我忽然发现池面上竟真的有两个倒影,仔细看时,另一个倒影又似乎有些不同,我猛地省起身后有人,遽然转身。就在转身刹那,那人影一晃便已消失不见。
我正要追去,又停下脚步。
是言眺,他的轻功身法我熟悉。他有我的□□,适才便戴在脸上,我才会在池面上见到两个自己。
我骑着白马,行进在葵山西道熟悉的官道上,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军,明知自己如今这景象也算是衣锦还乡,心里却难称得上是欣喜。
略往身后看时,只见耿无思骑着我送他的红马,面上微带着笑意。之前因封侯不成,我实在不知如何弥补对他的亏欠,左思右想之下便将我马厩中除白马外最好的红马赏赐给了他。
我已懒得去想他人作何感想,我也不愿当个成日想着如何平衡人物的主公,我不想要这样的城府与手段,甘允太高看我了。
耿无思不时伸手去抚马鬃,可见心中对红马也是喜爱的。我顿觉欣慰。
亚父转首看看两旁的松柏,又笑着向我道:“此番前来,葵山西道还是杜俊亭和孙贵立的地界,下次再来,说不定可就是意儿你的地界了。”
我顺他之意道:“有亚父为我谋划,这一日很快便会到来。”
正说话间,忽见本在前方开道的王祁策马而回,到我面前忿忿地道:“杜俊亭派了五千骑兵来,说是要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