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恶他也好,对他冷言冷语也好,甚至完全地漠视他都好,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这些折磨他都可以无所谓。
可是她怎么能不爱惜自己,他那么珍爱的东西她却可以这样不在乎,她根本不能想象他在跑了这么多家医院之后的心情,他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
李清洋终于无力地蹲了下来,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那是一个男人的低声呜咽,是他压抑了太久的感情,是他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和希望。她太明白他,他就是爱她,所以不忍心,不忍心逼她。
萧勰?在他的低声呜咽中渐渐平息下来,她走下床,一步一步地走向他身边。她已经不能再蹲下来,只有伸开双腿,坐到他的面前。
她轻轻地拿起他抱着头的手,慢慢放到她的肚子上,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你听听,这是宝宝的心跳。我听他们说,孩子在妈妈肚子里一个月的时候就会有自己的心跳。从我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就一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好象他在跟我说话,叫我妈妈,妈妈。
我想生下他,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孩子,只因为他是一条生命,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也是我的亲人。
我曾经很爱你,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你说过,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我相信你,到现在,我也相信这句话。
我也曾经很恨你,恨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你问我,为什么会嫁给你。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你,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我明知道嫁给你会让自己更麻烦,可是我却做了。我想,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从来没有忘记你在我生命里留下的印迹。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你,我,还有肚子里的宝宝,我们谁都不能先抛下谁。
最近,我总感觉自己在慢慢改变,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人和事,心境也变得越来越平和,我知道是宝宝在帮助我。
清洋,我想好好生活,我真的想要放下一切好好生活。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保证,我和孩子都会好好活下来,从此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做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就当是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给大家一个希望,好不好?”
萧勰?讲得泪流满面,她的眼泪一滴滴滴到李清洋的手背上,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动了一下,他抚摸着她的肚子,真真切切地感应着这个孩子强大的生命力。
过了一会,李清洋终于站起来,把她抱起,说:“地上这么凉,怎么能就这么坐下去呢?”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希望。
希望这个词,对萧勰?来说,已经太过遥远而陌生。
好象自她出生的那刻开始,她就不断地陷入希望和失望一个个循环的轮回里,不能解脱,也无法得到救赎。
后来她才知道: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更不会绝望。
所以,很多年前她就告诉自己:希望是她要不起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该有希望。
可是,这一次,她宁愿相信有,因为只要她相信有,她的孩子就会有,她和李清洋之间也会有。
她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想要活着,她有了孩子,有了丈夫,她已经有家了,她要他们一家人从此幸福地生活。
这便是她的希望。
萧勰?的身体意外地越来越好,韩磊每次给她做完检查,都会笑着说:“一切正常。照这种情况,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季荏说:“你看,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希望多一些。”
她笑,她所求不多,不过是个安稳的家而已,哪会这么难呢?
李清洋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医院里,医院里的相熟的护士跟医生常常过来取笑勰?:“如果要评模范丈夫和模范爸爸,非你老公莫属。”
她也常跟李清洋说:“要是忙就不要来了,这里这么多医生护士,不会有问题的。”
可他就是固执地每天风雨无阻地奔波,只有见她好好地坐在那里,才会安心。
手术前两个星期,萧勰?开始吃不下任何东西,有时候睡了就醒不过来,甚至出现过两次短暂的昏迷。
季荏跟李清洋说:“你别太担心,以她的身体状况出现这种现象也是很正常的,只要再撑几天,等宝宝足月,动了手术,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但是私下里,她跟韩磊已经通宵了好几天,结合各个医生的建议不断修改他们的手术计划。
而李清洋除了着急,担心,就只有恐惧,其它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萧勰?醒来时每每看到他越来越紧的眉头和消瘦的脸,总是笑着说:“孩子出生的时候,看到你的脸,说不定会吓哭。”
每个人都在熬,都在等,终于捱到手术前的最后一晚,睡觉之前,萧勰?说:“我想出去散散步。”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走路都不太方便,李清洋扶着她,慢慢踱步到医院的草坪上。
“我们躺一下好不好?”萧勰?一手撑着腰,一手握着李清洋的手,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