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年不过三十,腿断了一条。
“被敌人的马踩着了?”王政面露痛惜之色,问道。
“两匹马,亏得小人命大,躲开了第二匹。”
被马匹踩踏到,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临阵溃逃;要么奋勇上前。这个伤号的伤处在前边,除了断腿外,胸前也有一处剑创,王政微微看了两眼,立刻推测出他受伤时的场景。
必然是广陵军骑兵迎面冲来,他奋不顾身向前阻挡,用的兵器也许是枪戈、也许是大斧,但却阻击失败,腿先断了,随后广陵军骑兵驱马而过,顺手又用短剑在他胸前划了一下。
当下,王政便向那伤员询问,果然所料不差。
系统保证他的士卒不会畏敌,更不会背叛,却不曾磨灭人性,以血肉之躯迎敌骑马敌人这等举措,既需勇气更需战意。
这却不是系统能给的,而是要久经沙场的老卒,且天生胆大才行。
两人攀谈了几句,王政听出了口音:“兄弟也是齐郡人?”
“正是,将军。”
“哪里从的军?”
“赵县。”
原来是我真正的嫡系啊,王政看向他的眼神愈发柔和,更在不动声色间暗暗给他升了一阶。
“好汉子!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兄你叫什么名字?”
得了赞扬,那人激动得紧,下意识地一挺胸:“王熊!”
还是本家?
尤其这个熊字让王政不由想起了之前被文丑虐杀的高熊,眼神不由一暗,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抬头环顾周围。
但见车上、地上到处是血,到处是肮脏的兵器、卸下来的盔甲。军医们汗流浃背来回奔跑,时不时传来无意识的呻吟、伤处疼痛难以忍受的惨叫。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王政,无论站着还是卧着,王政亦在很多人的眼睛都看到了那些复杂的情感。
浓浓的血腥里,一阵清晨的风吹拂而来,王政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你们闻到了吗?”
这话问的突兀,没人听得懂,包括原先受疼痛折磨的伤员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王政又问了一遍:“你们闻到了么?”说着,他闭上眼,做了个深深吸了口气的动作。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王政便一直保持了多久的同样动作,仿佛凝固了身姿一般。
那个叫王熊的伤员吸了吸鼻子,眼前一亮,回答道:“闻到了,将军。”旋即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是小麦秆的味儿。”
之前曹操在徐州的集火范围主要是下邳和彭城,广陵算是有幸,不过乱世之中,便无人祸,天灾与人心的惶惶也使得农田不少废弃。
此时大军驻扎的位置,偏离大道的远方,隐约有绿色的波浪。
说实话,王政也分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不过,重点本也不在这。
王政睁开眼,缓缓看过每一个人的脸,视线最后停驻在那王熊的身上。
他问道:“熊老哥,可还记得当初政在军营中所说的话吗?”
这一刻,仿佛随着那个自称的改变,众人眼里的王政,浑身的威严气度都似尽皆收敛不见。
似乎他又成了那个当初不过区区一什长的少年。
随和,淳朴。
令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