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很晚回的家。
刚被抱下马, 陶枝就一溜烟跑得飞快, 发尖在夜色中一旋, 抓都抓不住。
程漆收回手, 看她仓皇背影,笑骂:“个怂包。”
但今日逼了她一把, 又放肆亲了她一通,程漆心情颇好, 决定先放她一马。
“得, 爷就再给你点时间……”说完, 低声加上句, “最后一点。”
他关门时故意动作很慢,门轴转动发出的“吱呀”声在夜色中清晰可闻, 像磨在人的心尖儿上。
陶枝背靠在门板上, 吊着一口气等那声音过去,好半天才缓缓吐出来。
气喘匀了,可心跳还快着, 咚咚咚在胸口敲击着。
月光下程漆带笑的脸始终在眼前晃悠, 陶枝不由地捂住脸。她觉得自己隐约碰到了程漆心里的东西, 被烫得有些怕, 可又知道那是多好多珍贵的东西, 一面向往,一面惶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陶枝就睁开了眼睛。她没睡好,梦里乱七八糟的, 醒过来便觉得疲累。一想到昨晚程漆的样子,她心里就发虚,不敢面对,只想逃跑。
于是她动作极轻地梳洗收拾,然后垫着脚尖往门口走,轻轻扶上门把手,一寸寸往外推。
院里没人,只有阿婆在小厨房收拾瓢盆的声响。早上太冷,陶枝呵着白气,一点点把头探出去,抿抿唇,想着偷偷和阿婆打个招呼就去香居。
半个身子刚出来,忽然听得一声轻笑:“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陶枝吓得一机灵,猛地回头,就见程漆抱着胳膊站在屋檐底下,不知道看了她多久。陶枝简直没脸见人,急急忙忙地和上门,程漆却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按住。
然后低下头,笑着:“哪儿来的小毛贼,想偷什么?”
“要不要偷个我?”
陶枝脸通红,推开他跑进小厨房。吃饭时也微低着头,话很少,喝完粥就说先去店里。程漆知道她在害羞,手支着太阳穴,好整以暇问她:“要我送你吗?”
陶枝飞快答一句“不用”,裹上袄子出了门。
阿婆伸着脖子看了好几眼,见她匆匆合上院门,才用筷子敲敲程漆:“阿枝怎么啦?”
程漆心情不错,唇角微勾:“没怎么。”
阿婆压低声音:“阿枝脸皮儿薄,你也不能太逼她……”
程漆眉一扬,看她一眼,没说话。
“怎么,还当我老婆子看不出来呢?”阿婆笑着在他肩膀上甩一巴掌,脸上乐呵,“阿婆眼睛好使着呢。”
程漆神色也软下来,垂眸:“没,想等着她那边定了再告诉您。”
程实发现从刚才开始他就听不懂饭桌上的对话了,咬着勺左看看右看看,困惑问:“确定什么?”
然而大人们都不理他。
阿婆琢磨一下,问:“那阿枝怎么说?”
“她不说,就知道躲,”程漆哼笑一声,“……这可由不得她拖。”
阿婆就笑了,满意地点点头,“我还怕你端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程实满脸疑问,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自己不知情,有点着急:“说啥呢?到底什么事啊!”
天色大亮了,初冬暖暖的晨光从院里照进堂屋。阿婆笑眯眯地捏捏他脸蛋。
“好事。”
—
程漆吃完饭,帮着收拾了桌子,然后才走出小院。
刚走几步,他忽然一顿。
片刻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果然,巷子另一头,站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程漆一早上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脸色冰冷如结了冰霜,打量着对面的人。
苏酒却是笑着的,挥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口气温和:“好久不见了,七哥。”
他刚走出三步,蓦地一顿,鞋头前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一条黑线,腾着不祥的黑气,他甚至没看清程漆是怎么出手的。
苏酒扬扬眉,从善如流地收回脚,站在那条线以外,笑道:“七哥功力越发精进了。”
程漆半阖着眼,神情冷淡:“滚。”
苏酒一摊手:“别这么冷淡嘛,我只是来看看阿婆,看看你的新弟弟……”
程漆神色更冷,顺着袖口滑出一把匕首:“你配吗?”
“顺便……”苏酒没有被他震慑,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句,“看看你养在家里的姑娘。”
他这话音一落,几乎是瞬间,程漆已经到他跟前,淬毒的刀刃破空而来,锵地对上苏酒挡上来的短剑。
尽管早有准备,在这样无法用眼神捕捉的速度之下,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吃力。
“苏酒,”程漆一寸寸压下他的剑,匕首的冷刃递向他喉咙,“你是想死吗?”
苏酒的手腕像断了一样剧痛,知道不敌,便笑一声抽身后退几丈站定,揉一揉腕子:“七哥,看你这态度,那姑娘得是个可心的妙人啊。”
程漆眼中腾起暴虐的深黑色,手腕一翻,匕首如箭一般飞掷出去。苏酒立刻闪躲,却仍被刀刃划伤了肩头,伤口顿时泛起了紫黑色。
他身形一晃,讨喜的笑容不见了,脸上神色变得讥讽古怪:“程漆,是不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你就真把自己当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