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能饶恕你吗?今次六府遭灾的百姓,能饶恕了你?
孤去了你炸的那处决口,恐怕你都没有去看过吧。可孤看了,那些修补河堤的百姓,眼里现在只剩下了麻木。这都是你一手……不,是你们这些人一起造成的。
孤不杀你,便是百姓杀我大明。
孤来
开封府的路上,收到了不少弹劾的奏章,不是弹劾你的。而是弹劾陈留县县令裴本之的,他前一日在陈留县为借粮亲手砍了一颗人头,第二天就有无数的奏章送到孤的面前弹劾他。
裴本之能借一颗人头,安陈留县百姓。
孤今日也要借你的人头一用,以安兰阳县百姓。」
一声悲鸣。
一声刀鸣。
几滴鲜血,从绣春刀上流下,滴在地上,慢慢的晕开。
好似一朵盛开的雪冬腊梅。
朱允熥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刀尖挑起地上的人头,向着张辉伸出手。
「传徼兰阳县,朝廷明正典刑,望百姓重归大明。」
张辉双目目光不断的闪烁着,看着眼前那好大一颗人头,小心翼翼的从朱允熥手上接回刀,对一旁的雨田示意眼神。
而后张辉便手持绣春刀,挑着那颗人头,向着兰阳县县衙外快步走出。
少顷。
县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朱允熥则是走到了一旁坐下,看了眼地上的尸骸,随后挑眉看向已经被吓得缩在一旁的雨田。
雨田赶忙上前:「殿下,此地血腥,是否要换个地方先行歇息。」
张张嘴,朱允熥却又再次轻叹一声。
在雨田忧虑的注视下,朱允熥摇摇头:「这次就该带着小胖出来的,身边竟然都没了人说话议事。」
….
站在一旁的雨田,脸上小心的露出一抹幽怨。
朱允熥却是挥挥手,而后顺势手撑着额头,微微闭目养神:「让外面的人都去处理灾情吧,再叫兰阳县的人进来将尸骸给清理干净了。」
没能成为可以和殿下说话的人,雨田心中带着些幽怨,点点头嗯了一声,避着地上的无头尸骸往外面走去。
……
兰阳县西南十来里处。
大地满目黄泥,道路难行。荒野之上,只有各村的百姓在清理田地中的杂物,重新栽种田埂,疏通沟渠。
一切,都是这般的荒芜和破败,鲜少能见到生机和活力。
便是在这样的当下,一行穿戴官袍皂衣的官吏,却是步履蹒跚的艰难跋涉着。
而在这一行人里,最引人注目的却还是要是走在头前,身上带着枷锁,穿着朝廷七品青袍、戴着乌纱帽的官员。
若是放在往常,这样的人该被称之为犯官。
但犯官戴上枷锁前,就会被扒下官袍,去了头顶的乌纱帽。
在戴枷官员身边,是开封府陈留县典吏领着几名差役。
典吏望了望前面不远处的兰阳县城,而后转过头看向身边自行戴上枷锁的裴县令,脸上露出不忍和不解。
「裴县,您砍了那陈贼,是为了咱们陈留县。砍了他一人,满城士绅大户都捐了粮。咱们陈留县的百姓,都是为您说话的。你又何必……何必戴着枷锁来这里向太孙请罪?您又何罪之有?」
裴本之摇摇头,脸上没有畏惧,一片澹然:「国法不可违,若我能肆意杀人,是否别人也能?那我朝律法还有何用?百姓还有何依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乃下罪己诏。本官不过一介七品县令,手无朝廷批文便私杀人之,岂能安然自处?」
典吏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愤怒:「裴县是因为那些人的弹劾?弹劾的奏章恐怕早就到了太孙殿下的手上,也没见殿下怎么做啊!若是殿下当真在意,早就派了锦衣卫拿了裴县您了!」
典吏觉得自家县尊什么都好,可以说是大明朝少有的好人了。
可偏生,就是这么的执拗!
一根筋的,活该当了整整八年的知
县!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为了县尊大人的不作为生怒,典吏还是长叹一声,目光闪烁的望向兰阳县县丞,只希望等县尊见到太孙殿下后,不会被严惩,最好是能够轻轻的放下。
这么一根筋的倔驴子,就算不升官,也该慢慢的老死才是。
裴本之却并没有为自己的前途会如何而去烦恼。
他甚至是慢慢的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道路一旁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
平原上,整个松树林明显的呈现一个高地土坡。
这是汉制坟茔的营造样式。
裴本之驻足观望,笑道:「这里应该就是汉留侯张公文成良的埋骨地吧。」
县尊又不走了,典吏只能无奈的跟着停了下来,转过头没好气的看向那一片坟包。
没好气的叫骂着:「张良的坟都有好几处,处处都说埋了张良,前汉能有几个张良?属下倒是觉得,这里不见得就是张良的埋骨地。」
裴本之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典吏,摇摇头:「你啊,当年将你从洪水里面救上来,就让你多读书,你偏不读书。」
典吏撇撇嘴。
「俺就不是个读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