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崔教授让她改了两次。
改到一半,过几日要给她们当夫子的房娘子也来了崔教授院中,开口便道:“吕氏这些年在青州越发跋扈,这般屠戮百姓,定不会有好下场。”
李若灵宝又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写信――因为很多人死了,还有很多人可能要死了。
她快些写了这些信,就能救了这些人。
写完了信,她还在想着,一遍一遍地想,从白日想到天黑。
因阿父常年在外带兵,李若灵宝的阿娘在家里修了佛堂,每日除了吃斋就是念经,弟弟李似金刚是男丁,祖母养在了膝下,至于她,则被外祖带回司马家教养,外祖好黄老之学,醉心于为《道德经》做注,拿来教她的也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之类的养性之言,学得久了,李若灵宝自觉也放下了心中的苦闷郁结。不再去想为何自己的阿娘与祖母都不肯养她,也不去想同是阿父的孩子,为何弟弟就能集众人宠爱于一身。
稍大一些,她才明白,自己学会的其实是认命。
祖父总说:“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
他还总说自己的好友姜清玄入了红尘迷障,难成其道。
李若灵宝七岁就跟着外祖上山“采气”,再大一些就替外祖抄经送给道观。
直到她十一岁那年,逆王叛乱,将圣人困在了紫微宫里,其中魏王曾虽外祖学黄老,外祖便去劝他少做杀孽。
最后外祖是被人打断了腿扔回了家门口。
那之后的一年多光景里,外祖一直躺在床上,他失了腿,也失了“不为物先,不为物后”的豁达,李若灵宝曾经在夜里听到外祖痛骂贼老天,那时她才惊觉,外祖教她的所谓“认命”,只不过是没遇到人所不能忍的苦楚罢了。
仿佛心里一扇窗突然被打开,李若灵宝却发现窗外与窗内一般空荡。
她越发变得浑噩起来,外祖病逝,阿父回东都,阿娘张罗着把她嫁出去……直到被抢进了上阳宫,旁人都在哭,她也毫无所觉。
这便是命罢了。
到了定远公府,眼见很多人在振奋起来,她也无甚感觉。
谁又知道接下来又有什么命在等着她们呢?
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
“救人,你想过吗?”她问薛洗月。
“你想过,我们来了此处,所言所行能救了别人的命吗?”她问陆明音。
“你能想到,只要一封信写得再快一些,就有人可能不会死?”她问郑兰娘。
三个同窗呆傻傻看着她,连着小羊小兔。
“我眼睁睁看着,我亲耳听见,我听见……”她用自己写信的手轻抚自己的耳朵,“她在做救人之事,她让我和她一起救人。”
泪水从眼中流下来,李若灵宝看着三个与她同龄的小娘子,笑着说:“你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们在抢在救的,不是我们自己的命吗!”
不是再对着《道德经》一遍遍看着自己死水的“命”,不是去挣扎于旁人的舍弃与视若无睹。
前途在北疆?
不、那不是前途。
是帮别人活命。
胸中涨得发疼,少女的眼睛如天上星月,她在流泪也在笑。
“这是‘道’,吾今日得道矣!”
……
今夜定远公并不在府中。
她在太仆寺少卿吕显仁府中,因为吕少卿之子打伤了定远公世子卫瑾瑜。
吕显仁实在想不明白,他这次子确实纨绔一些,也会惹出些小祸事,可打伤定远公世子?他若真有此等武艺,哪还用自己为他前途担忧?
可事实就在眼前,定远公世子一撸袖子,整条手臂都青紫肿胀,看着骇人,若是为栽赃他儿子,以定远公的性子也不必做到这等地步。
如今,他次子就被两精壮汉子绑在堂前,定远公高坐在主座上,斜靠在一边,两条长腿搭在另一胡凳上,真如狼匪一般。
“吕少卿,你儿子打断了我世子的一条手臂,自然要用四肢来赔,你说吧,从左手开始砍,还是从右脚?”
四肢都被砍掉,那岂不成了个血葫芦?吕显仁深躬到地,口中道:
“国公大人赎罪!犬子顽劣,犯下此等大错,实在是下官管教不严……”
这些日子,他对定远公也算是颇有了解,也不说什么:“请看在世代相交份上”这种屁话,招了招手,便有人拿了一匣子上来。
“国公大人,此乃南海大越国所产金珠,一枚可抵万贯……实不相瞒,为了筹措丰州竞标一事,我府上已无现钱,这一匣金珠乃是我吕氏时代积累所得……”
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十几颗珍珠,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不仅形状浑圆,更妙的是颜色乃是淡淡的金色,烛火一照便有流光闪动,只怕翻遍大梁,也再难找出第二匣这样的宝珠了。
卫蔷只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我得了这金珠,卖给谁?乌护人?他们会拿万贯来换我一颗珠子?还是哪一世家?不如你说出来,我派人将人找来,你们当场买卖,我将钱拿走不是更好?”
吕显仁哪里能找来画十几万贯买金珠之人?若真能如此,他早将金珠换了钱,只求在丰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