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5日,清晨,五时三十分。
阮成和十二岁的次子奋力地摇着小木船,朝河湾的方向驶去。他的妻子则在船舱里手脚麻利地清理着刚刚低价收来的五筐蔬菜和水果,将附着的杂草摘除,沾染的泥土抖落,然后码得整整齐齐,看着颇有卖相。
九岁的三子可能是起得太早,一边打着大大的哈欠,一边给昨晚捕捞上来的鱼重新换水,以便让这些鱼儿看着活蹦乱跳,显得无比新鲜。
另外一个年幼的女儿,则蜷缩在船舱的角落里,裹着薄薄的被子,仍在酣睡着。
随着天色渐亮,河上的小船也多了起来,而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如同阮成一样,都在将自己的小船驶向那边的河湾处。
昨日傍晚,一支庞大的船队从下游的白藤江驶来,然后溯流进入了太平江。眼看天色已晚,这支船队在驶入一片水流相对缓和的河湾后,便纷纷下锚停驻。
未几,船队中还陆续有数千人登陆河岸,并沿着河道扎下营寨。他们挖掘壕沟,设置拒马,还在营寨周围拉了两道铁丝网,与河岸边停靠的船队形成掎角防守之势。
随后,一面鲜艳的赤色黄龙旗高高地悬挂在旗杆之上,在微风的吹拂下,猎猎飘扬。
这支船队赫然就是侵入我大黎朝境内的齐国军队!
齐国人在搭建营寨时,派出了几支小部队,朝外围数公里范围内进行武装侦查。他们在途径几座村庄时,并没有实施抢掠行为,反而在询问周边情况时,给了村民一些赏钱。
待他们返回时,又花了不少钱,向村里买了大量的蔬菜水果以及鸡鸭猪肉等副食,这让所有村民又惊又喜,还非常开心地帮着齐国人将这些食物送货上门。
而在河湾处,一些以打渔为生的渔民也大着胆子与齐国人展开了一场热闹的交易买卖,一尾尾肥美的大鱼,一盆盆细腻滑溜的泥鳅,一桶桶壳面光滑的河蚌,齐国人是来者不拒,而且给的钱还比市价高出两三成,着实让渔民们雀跃不已。
齐国人是外来者,而且还是来打他们朝廷的,那又怎样?
人家买卖公道,给的也是真金白银,比那些只会祸害百姓的朝廷官军绝对要可爱可亲得多!
到了夜色深沉,齐国人停止了交易,派出了数艘武装快艇,巡视游曳于船队的外围,将那些意犹未尽的渔民阻隔在外,并将他们所有人劝退。
若是还要交易,明日请赶早过来!
阮成在昨晚听闻此事后,立即两眼放光,开始忙活起来。
他让自己的婆姨趁着天色还未亮的时候,到那些尚未听到信的村里买了大量的蔬菜水果,他也跟着几个伙伴,打着火把,撒网捕了大半夜的鱼,然后在即将天亮的时候,便急匆匆地划着船来找齐国人交易。
虽然他从未接触过齐国人,但时不时地在集镇上还是能听到那些老爷和官人们谈论齐国人。
齐国位于遥远的南方汉洲大陆,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有战舰千艘,雄兵百万,占据的领土遍及全世界至于全世界有多大,谁也不知道。
齐国非常富裕,整个国家遍地都流淌着金银,所有的百姓也都是穿金戴银,住华宅、着绫衣、享美食。
还有人谈及,某某地方,有移民至齐国的安南人发了大财后,衣锦还乡,不仅带来了各种贵重的稀奇玩意,还出手豪奢,大摆宴席,邀请整個村里的乡邻一起吃饭。到最后,他会带着自己的族亲一起回到齐国,享受富贵无忧的生活。
说实话,每每听到这些,阮成心中都是无比羡慕,更是无限的向往。
其实,他内心深处的期望也不高,不奢求像齐国人那样富裕而享受,但只要能让自己和家人吃饱肚子,他就很满足了。
若是当真能实现,谁管坐江山的是哪个!
这大黎朝廷也没什么值得我们百姓太多留恋的,一年到头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缴纳的苛捐杂税是越来越多,征调的徭役也是没完没了。
农人辛苦一年,几无可果腹之食,即使丰年也是米缸空空,不得不以野菜和草根为食。
他们这些在河上打渔为生的渔民,更是穷困至极,没有片瓦之所,只能住在船上。而且,若是想要拿打上来的鱼获去换点粮食和布帛,税吏会强征一半以上的税金或者实物。
而那些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商人、小作坊主,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无穷无尽的税费和摊派,还有胥吏和地痞无所不在的敲诈勒索,使得破产者甚众。
两年前,河北地区爆发水患,饥民无数,但朝廷却不想着赈济灾民,反而依旧强征赋税,以至于搞得当地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比比皆是,甚至还爆发了好几起民乱。
可怜那些活不下去的灾民,遭到官兵的残酷镇压,被杀了好几千人,使得红河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红河”。
一个多月前,朝廷为了应对北边的谅国频频发起的军事威胁,在民间大肆强征民壮团丁,他那十五岁的长子就被官差硬是给派了役,拉到了河北大营,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罪、受多大苦。
唉,这个该死的世道!
若是这个天下被齐国人占了,不知道日子会不会好起来呢?
2月25日,正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