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自十七岁跟着霍锦成,从通房丫鬟熬到姨娘乃至掌管霍府庶务,至今已有十余载光阴。这些年霍锦成别说动她一指头,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今儿却头一遭挨了窝心脚。
她仿佛看到权利即将自指尖流逝......
不,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她不甘心给了她体面殊荣,却又硬生生的将其剥夺。
“爷!”芸娘悲怆凄惶的大喊一声,直喊得涕泪横流,继而散着一侧发髻跪行至霍锦成跟前,仰面对上他喷火的眸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请爷明示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
心底的侥幸让她强撑着问道。
“贱妇!”霍锦成抬足一脚又踹在她肩上,直接将她踹了个四仰八叉,脑袋还重重磕在木地板上。他掀起一角袍襟,俯身盯着芸娘咬着牙道:“贱人,你还不打算跟爷说实话是吧?行,爷给你机会你不说,那你也不必说了。”
他转身欲走。
“我说!我说......”芸娘扑过来抱着他一只脚,哭道:“妾愿说,妾都告诉爷......”
虽然不知道霍锦成是如何得到风声,但思来想去左不过是王掌柜给了她毒药这事,芸娘不再迟疑,她自怀中摸出瓷瓶,“妾身和简娘子无冤无仇,实实没想要加害于她啊,请爷明查,饶了妾这一遭吧!”
“好一个无冤无仇!”霍锦成夺过瓷瓶,恶狠狠地捏住她下巴,“你还是不打算跟爷和盘托出你背着爷干的好事么?既无冤无仇谁人能强迫得你?”
“说!阿蛮她娘如何死的?”
“若还敢有半字虚言爷活剐了你!”
阿蛮拉着二妞三妞跟过来,见廊下跪了一干丫鬟婆子,正不知发生何事,就隐听到霍锦成提到她娘,她示意二妞三妞原地别动,自己蹑足朝廊上摸了过来。
屋内,芸娘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眼下情形由不得她不说,她恨啊!这些年她尽心尽力打理着府上庶务,尽心尽责照料他父女的衣食起居,算计了一个又一个试图靠近霍锦成的女人,到头来终是白辛劳一场。
她在他心里终究是比不过一个异域女子。
她忽然就笑了,笑得绝望,笑得诡异叵测,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头奋力一摆,她挣脱霍锦成手指的禁锢,尔后轻抹把唇角血迹,昂头直视着霍锦成道:“爷放心,爷想知道的,妾都告诉爷,一字不落,包管爷满意。”
“好个贱人,快说!”
“说到贱,花氏才真的贱,她是真正的贱人!”
“爷不知道吧,那贱人比爷足足大了十七岁,爷还当她是双十年华的女子呢,她就是个妖妇,她该死!”
“你胡说!你才是妖妇,我娘不是!”阿蛮泪流满面地冲了进来,扑上去对着她拳打脚踢,嘴里尖声叫骂着:“你这恶人,你害死我娘,我打死你,打死你!”
“蛮儿!”霍锦成拎起她出来,交给外面一婆子,“带去别院交由简娘子。”
返回屋内,霍锦成目光如炬,盯着芸娘道:“花氏一向与人为善,从未刁难苛责过你,你若还只管浑说......”
“浑说?”芸娘打断霍锦成,凄凄笑了两声,“一命抵一命,妾乃将死之人又何必浑说?如爷所言......”她眸光一暗,随后唇角浮起凉凉的笑意,“她未曾为难苛责过妾身,妾又怎会容不下她?”
“爷就从未想过么,真正容不下她的另有其人,并非妾身。”
霍锦成眼皮抽了抽,他抬脚踢翻芸娘,踩着她右肩冷声道:“爷看你是真个不想求个痛快了,你还想攀咬谁?一次说完。”
芸娘斜目对上他视线,眼底毫无惧色,“妾说是攀咬爷信么?妾自知爷饶不了妾,左右是个死,老夫人好歹提携过妾身,妾身又何必临死还去攀咬她?”
“爷自己让妾身和盘托出,妾不敢有半句隐瞒,爷何不亲自去问下老夫人呢?”
霍锦成脚下略一用力,她立时疼得额头冒汗,却倔强着不肯发出半点声响,亦不肯求饶。
在霍锦成又踢她一脚转身走后,她面上浮现笑意,待听到霍锦成吩咐外面的人,给爷看好她,不许她寻死,不许给她水喝,更不许送半点吃食给她,随后听着霍锦成的脚步声往大门外那边去后,她面上笑意加深。
老夫人,莫要怨妾身狠毒,要怨就怨你不该把妾给了大爷。
便是把妾身随便配了哪个小厮,不让妾身有机会往高处攀爬,花氏那贱人不会死,妾身也不会有今日之难。
呵呵,大爷,说到底,害死那贱人的正是大爷你自己。
当初你若娶了个会料理庶务的大小姐,不让妾代主母之职掌管府内大小事务,妾又怎会觊觎主母之位?
芸娘笑着笑着泪水淌了满脸......
太傅府。
已几年未曾主动踏入后院的太傅大人,背负双手悠哉悠哉的来了后院。
霍老夫人闻报稍一愣怔,随即对镜自个整了整妆容,瞧得贴身婢女抿唇轻笑,老夫人自镜中瞥见,想起自个的失态,不由剜眼婢女,笑骂道:“死妮子,当老身稀罕他来呢,老身不过是正好想理理鬓发。”
“当是为了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