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瞎子只丁有田这么一个徒弟,又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品行自然十分清楚,压根不担心自己百年后无人立碑哭灵。
斗几句嘴,时辰也不早了,便道:“转告姓霍的小子,赵王也好,风清子也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任其成为悬案也就完了,不必理会。只老五和陆氏,那陆氏多半也没了。”
他说着话,眼睛扫向趴在火盆边的果果,下巴一抬,“领上它去乱葬岗吧,老瞎子乏了。”
乱葬岗?丁有田摁摁眉心,脑中回忆起前回那五名刺客身影,其中两名男子体型和老五相差无几,那女刺客和陆氏也极为吻合,无人认领的死囚处决后都草草葬于乱葬岗,倒真是个好主意。
他一拍脑门,“果然还得是师父,徒儿谢了。”
趴在一旁的果果立了起来,丁有田还没走它便先跑了出去,刘瞎子原本起身打算送丁有田出去后再拴院门的,也坐了下去。
“早些歇着吧。”丁有田穿上大氅从房里出来,果果已扒拉开了院门,去而复返的霍锦成大步朝他走来,手里还拿着一轴画卷。
“你怎的又转来了?”丁有田心里想着,他来得正好,挖坟一事尽可交付他代劳,但当视线落到他手中画卷,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拦了他一下,“我师父睡下了,有事明儿再说。”
“你闪开。”霍锦成沉声道。
“让他进来。”刘瞎子在屋内放了话。
霍锦成斜肩撞开丁有田,进去时还朝他瞪了眼,“老叔。”霍锦成进屋抖开画卷,“晚辈有幅画请老叔帮着掌下眼。”
刘瞎子垂目用筷子挟了片风吹肉扔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嚼了几口,咽下肚后道:“老瞎子只会打卦看相,可不会赏画,你怕是走错了庙门。”
说罢,他缓缓抬起双目,一双眼白多黑少,落在霍锦成眼里,整个就一江湖术士相,眼底透着贪婪狡黠,全无一丝画中人眼中的智慧。
他盯着刘瞎子看了半晌,无论怎么瞧也看不出和画中人有丝毫相似之处,连神韵都不一样,只脸型对得上。
真是他多疑了?
他看刘瞎子,刘瞎子看他手中的画,心下暗赞小施,凭着记忆便临摹出他的肖像,连旧时神韵都勾勒出了。不说十分相像,九分之上倒是有的。
“霍公子莫不是想让老瞎子给画中人看下相?”刘瞎子翻翻眼皮,揶揄道。
霍锦成卷起画像,“是晚辈唐突了,为表歉意,晚辈给老叔泡下脚,解解乏吧。”
炭盆边顿有烧水的铁壶,壶嘴已袅袅冒出热气,他欲去找木盆被丁有田拦了,“你是没师父还是真的?想表孝心回去给你自个师父泡脚去,我丁某人的师父还轮不到你来侍奉。”
“嘿嘿。”刘瞎子笑道:“太傅家的公子哥儿愿给老瞎子泡脚,此乃老瞎子的福气,你这孽徒何故阻挠?快些儿去拿盆来,自个没那孝心还阻着别人不成?快去,莫惹老瞎子发火。”
他边说边撩起左脚,褪去脚上的布靴,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连果果都第一时间跑开了。
霍锦成见他还要去解裹脚布,后退两步屏息道:“你徒儿既想表这孝心,晚辈还是把机会让与他吧,告辞。”
话未落音,他已闪到门口,转身大步去了。
“霍兄且慢,等我一等,有话同你说。”丁有田抬脚追了出去,赶去院外撵上他,又连呼出几口大气,“我师父那双脚夏日里都臭不可闻,我好心拦你知不知道。”
“哼,追出来还想我谢你不成?”
“不不!”丁有田摆摆手,“我有事想求你,你愿帮便帮,不愿帮我去找卫叔或马大哥。”
“你是没师父还是怎的?”霍锦成跟着把这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他,“有事找你师父,少去打扰我师父。”
“那你帮不帮?不帮我找卫叔,你是知道的,我别的本事没有,撒泼打滚死缠烂打我拿手,他一准经不住我缠。”
他说着抬脚要走,霍锦成皱眉喝住他,“何事?”
丁有田咧嘴笑道:“小事,当然,对你来说是区区小事,对我那是大事。我这人胆小,不像你,堂堂一品带刀侍卫,艺高人胆大,此事除去你别人还未必有那胆识,马大哥都不一定有。”
“少废话,说正事。”
“跟我去趟乱葬岗。”
“去那儿……刨死尸?”
“算了,我还是去找卫叔。”丁有田说着抬脚作势要走,“站住!”霍锦成喝住他,“我师父睡下了,这点子小事去惊扰他做甚,我同你走一遭便是。”
丁有田拢拢身上大氅,“你早这么爽利不就行了,等着吧,别睡,我过会来叫你。”
“要去现在便去,还磨蹭什么?”
“我同你不一样,我可是有娘子的人,不得回去跟我娘子打声招呼啊?在医馆里等着,外头风大,冻病了费药。”
霍锦成没回医馆,怕惊了卫东瞌睡,先前进去拿画像是因为丁有田那番话让他越想越不对,丁有田不过读了几年书,一直窝居在丁贤村这弹丸之地,哪来的那般见识?除非身边有人教他。
尽管霍锦成从不认为刘瞎子会是南洋子,可丁有田的师父只刘瞎子一人,想来想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