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丛生的老屋院子里,丁有田望着坍塌一大半的屋顶,心里哇凉哇凉的。再看看身边的四个娃,个个面黄肌瘦,病的病,伤的伤,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用过。
眼睛酸涩,他微昂了头。
娘子警告过他,再看到他流泪撒泼就要一脚踹死他。
“爹爹,你别难过,我喜欢这里,娘一定也喜欢,还有二妹三妹和哥哥。只要不和爷奶他们在一起,住再破的屋子我们都喜欢。”
五岁的大妞已经懂得看脸色,在今天的“战役”中她也多处负伤,头发被丁贵揪掉一大把,额头青了一大块,胳膊和腿上到处是新伤叠旧伤,背上还用布带子背着昏睡的三妞。
为让爹爹开心一点,她又问大宝:“哥哥,你也不喜欢和爷奶住一起,喜欢这里对不对?”
大妞把尾音落得很重,她知道大宝通常会回答最后一个字。
简宁给大宝打过退烧针,又用灵泉水喂过药,他看去好些了,但人还没什么精神。听见大妞问自己,他脸上露出一点憨笑,“对。”
“爹爹,我没说错吧,哥哥也喜欢。”
“我不喜欢。”二妞嘴一撅,“这里好破,爹爹,我们不要住这里,我们回去好不好?”
“二妹,回去丁贵丁权老欺负我们,爷奶也不喜欢我们,不光打我们骂我们,有时还不给我们吃饭。一会等娘来了,我们帮着娘把这里收拾干净就不破了。”
大妞长得像娘,看着她,丁有田不由想起过去的简氏。那时候他们一家还住在这边老屋,七岁的简氏也总是用布袋子背着三岁的六弟,从早到晚都在帮着他娘孟氏做家务,还经常被罚不许吃饭。
想起简氏受的苦,想起一家人经常挨饿,想到三妞被打他眼睁睁瞧着却无能为力,丁有田再次深感自己很无用。
民以食为天,简氏虽然清醒了,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从前天塌下来有他爹顶着,不必他劳神,现在分出来他是一家之主,往后一家人的生计压在他肩上,他不能不做打算。
不然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他爹娘那儿是半点指望不上。
先前他们前脚刚走,他爹后脚就打发刘氏去地里叫回了大哥丁有旺,把分给他们的东西紧着送了过来。
为省一顿晚饭,多一天都不容,天底下上哪去找这样薄情的爹娘!
他忍住心头酸楚,收拢思绪,扭头叮嘱大妞,“爹去帮你娘拿东西,你在这看着大宝和二妹,爹跟娘一会就转来。”
“爹爹快去吧,我会看好哥哥妹妹,不会让他们乱跑的。”
大妞的懂事多少令丁有田心里得到丝安慰,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分出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他不必再担心几个娃总是挨打遭人欺负了。
“田哥儿!”
从老屋出来,没走几步丁有田听到有人叫他,侧目一看,刘瞎子拎着壶酒从左侧开满山花的坡上过来。
他视线在刘瞎子手中酒壶上打了个转,眉一扬,眼底阴霾散去大半,面上还带出了一丝笑意,“老瞎子,又去找马捕快喝酒?”
哪怕他身着粗衣布服,负手而立往那一站,也难掩其卓越的风华。
刘瞎子愣了愣,只觉他冷不丁一笑,遍地山花都失了颜色,同时也敏锐捕捉到他笑容中透着几分叵测。
翻翻眼,他把酒壶抱在怀中,走近一脸八卦地问道:“你还笑得出,一家子都被撵出来了,你不该为往后的生计发愁么?”
丁有田笑而不答,眸光看似不经意地掠过他怀中酒壶,嘴里淡淡道:“想必马捕快今日休沐,喝你的酒去吧。”
整个丁家村只有马捕快,肯听刘瞎子酒后天一句地一句的摆龙门阵,整个丁家村也只刘瞎子会酿酒,且酿出的酒甘冽而清香,醇厚而味浓。别人不知道,丁有田是知道的,这老家伙是收集后山半山腰上的露水精酿而成。
后山名曰云雾山,山腰上终年雾气弥漫,山顶和山下却无一丝半缕,他们当地人早见怪不怪。
刘瞎子好酒远近闻名,早年因嫌买来的酒呛鼻不好喝,后自己苦心钻研,还真叫他酿出与众不同的美酒来。他也不拿去卖,自酿自喝,曾有人出高价买他的酒曲配方,被他一口回绝。
往日丁有田见刘瞎子拎了酒是迈不动道的,定要缠着讨上几杯酒才肯罢休,难得今日没问他讨酒喝,话落音已步履轻快地抬脚往坡下走去。山风吹得他束发的蓝色方巾在头顶飘飞,他扎在裤腰里的半身衫也被风吹得向后狂飚鼓起一个苞,猎猎作响。
望着他背影,刘瞎子摇摇头,嘴里叽哩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都被风吹散了。
丁有田下了坡,走到半路碰到简宁。
简宁身上挂满粗布袋子,他迎上去接过了两个最大的布袋,一左一右挂在自己肩上,并自觉的落后她三尺远的距离。
狗东西!
简宁看他面带喜色,忍不住心里暗骂,这狗东西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啊,一会阴一会晴。
先前他们回屋,看到大宝好些了,某人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狠狠自我表扬了一番,乐得眉开眼笑;跟着他大哥送来东西撂下一句,娘说今晚不做四房的饭,他闻言顷刻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