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遮不住她眼中的冰冷与无情。
嗤!
寒芒如电。
郑修平静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匕首,露出小半截。
鲜血将新郎官胸前的红染得更红。
“你……怎又不躲?”
月玲珑看着“夫君”平静的神情,冰冷的脸上多了几分动容。
郑修微微一笑,脸上浮现几分苍白:“你为何说‘又’?”
月玲珑一怔。
郑修拔出匕首,在月玲珑震惊的目光中,他掰开月玲珑那惨白的五指,将染血的匕首压在月玲珑的掌心中。
“不怪你。”
郑修轻叹:“‘这一次’,我又出错了。”
“我只让老爹活了下来,狼王一死,你心怀怨恨,这个结,自然难解。”
新婚那夜,新郎红衫血染,夺门而出,杀入皇宫。
……
“不要!”
郑修醒来。
软绵绵地喊了一句不要,停了,望着枕边人,探了探枕边人的体温。
热的。
郑修披上长袍,桌前坐下,挑灯伏案。
【三月十日,新婚。】
【我又回来了。】
【顺序不对。】
【需要先解开更早、更早之前的结。】
【另外,要记得‘避雷’。】
【谁也不可以信,谁都可能是鬼。】
【我在凝视烈日的同时,烈日,也在凝视着我。】
笔尖一顿。
他颤抖着手,补了一句。
【祂们,来了。】
“祂”字歪歪扭扭。
连郑修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写的到底是“她”,是“他”,还是“它”,或是“祂”。
都一样。
没有区别。
郑修认真读了一遍自己的“日记”,一字字地记在心里。
噌。
烛火摇曳。
郑修额头沁出一滴滴豆大的冷汗。
郑修回头一看,熟睡的月玲珑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安静地望着郑修,月玲珑嘴角一勾,脑袋微微歪斜。
“夫君,累了吗?”
月玲珑的神情眨眼恢复如常,娇羞红润,拉着囍被遮掩春意,小声问。
“不累,夫人容月貌,几回都不嫌累。”
郑修随手将日记点燃,燃成灰灰,笑着回应。
“夫君不累就好。”
月玲珑掩嘴一笑,光腿勾了勾被子。
……
噌。
郑修睁开了眼。
眼前暴雨倾盆。
淅沥沥……
轰隆……
空中电闪雷鸣。
“呼……此处我要当心一些。”
郑修环目四顾,阴沉的雨云像是一顶巨大的罩子,黑压压的,压向燕州山峦。
踏踏踏踏……
远处传来凌乱的马蹄声。
旧地重游,郑修颇为唏嘘,他手指在虚空勾画,一柄流光四溢的“宝伞”由虚化实。郑修撑着伞,走在雨夜小道上。
“放轻松点,就当副本来刷就行了。”
郑修一边安慰着自己。
小道尽头,一行黑影奔袭而至。
“架!”
他们身披蓑衣,勤勤恳恳地在大雨中工作。
敬业的山贼们。
这是盘踞在郑修“门径”中颇大的一个“结”。
二十年前,燕州,白鲤村。
这个“结”确实是类似于“伪影”一般的存在。
他在伪影中所结识的人,所作出的决定,所造成的后果,都会直接投影到二十年后的“郑少将军”身上。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念生,一念灭,此间孕生万千泡影。】
【唯你所往,锚定真实。】
【唯一的门径,唯一的办法。】
【逃出囚笼。】
……
这是他窥见门径时,最初看见的一段话。
等他此刻隐约察觉到这段话的“真意”时,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世界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所以说,谜语人真该死。”
英勇的山贼横刀立马,向小道上孤身一人的郑修奔来。
为首山贼看着道路尽头,这一幅看似普通,却近乎于道的“画面”,下意识握紧了刀,心中发咻,咬咬牙,杀意凛然。是的,画面,所有看见雨夜撑伞人刹那,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定格在这一刹。
在山贼们眼中,郑修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雨中,月夜,雷鸣。
一人,一伞。
雨定格了。
山贼们惊骇地看着四周,一颗颗雨点如晶莹的珍珠般,定在半空中,里面氤氲着一闪而逝的雷光。
郑修微微一笑。
人动了。
宝伞转动,雨点如暗器般向四周激射。
噗通!噗通!噗通!
每一位山贼的脑门上都沁着一滴细小的血珠,很快便融入雨中,汇成涓流,消失在这漫长的夜里。
郑修进入丛林。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