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诉郑修,风雪欲来的事实。
事实上,所谓的北蛮公主,长得如何,是谁,年龄几许,对郑修、或者说对魏阳尊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北蛮公主的这个身份,北蛮公主亲自不远万里、跨越荒原,以“使节”的身份,抵达大乾国都寻求和亲,这件事本身意味着什么。
两国之间的博弈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郑修不知为何魏阳尊执意要将一向不问政事的他拖入这个奇怪的漩涡中。
为何这件事非他不可?
魏阳尊到底在谋划什么?
郑修闭着眼,他回想起魏阳尊借“官人易高”的奇术,传递而来的幻象。他在御书房中说的那一番话。
在御书房墙壁上,有一副墨宝,上面写着《仁治天下》。
郑修沉思着,想象着自己是魏阳尊。
魏阳尊面对墨宝,看着《仁治天下》四字。
四字显然出自魏阳尊手笔,郑修耳边没了市井山的嘈杂,心思仿佛飘出,飘到御书房中,与魏阳尊的身影重合,站在那四字面前。
“仁治”二字笔锋醇厚、中正平和,可到了“天下”二字,却陡然一变,仿佛出自另一人的手笔,凌厉刚劲,隐隐可见战场上的兵戎冷酷,转眼又像是一柄剑,自上而下,一剑落下,剑平苍生。
不同的艺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郑修在【画师】中走得极深,如今即便自称“大家”也不为过,对“书法”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那四个字让郑修脑中生出一副诡异的画面,魏阳尊的脸仿佛呈现出两种颜色,一黑一白,一正一邪,一半脸仁义道德一半脸癫狂狰狞的异象,泾渭分明。
人心难测,字如其人。
观字,可识人!
“天下!”
一阵寒风吹入车厢,将郑修惊醒。庆十三正一脸纳闷地掀开帘子,听见郑修喃喃自语,那仿佛见了鬼似地表情,庆十三眼中不由浮现出一抹忧色。
不就平白无故多个夫人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天色昏沉,郑修竟不知不觉在车厢中坐了半个时辰,庆十三吸了满肚子凉风,所以才这般忧心。
“喵~”
赤王府中,时不时响起一声喵叫,偏不见猫影。
橘猫的神出鬼没早让人没了脾气,郑修走在长廊中,环目四顾,没看见喵喵,郑修也懒得找了,直奔凤北的居所。
屋内传来潺潺水声,水雾朦胧,热气萦绕。
凤北一向对泡澡沐浴情有独钟,犹记得在日蝉谷中,水源缺乏,要补足储水得骑着骆驼跑绿洲里去,一桶桶地往回送。郑修永远不是在打水、就是走在打水的路上。
敲了敲门,门内低低应了一声。郑修这回光明正大地闯了进去。
木桶内一道身影稍稍僵硬,隔着屏风,郑修依稀能辨别出凤北的体态与形状,他自顾自地在屋内坐下,凤北继续办自己的事。
他们如今已经定亲,更是名正言顺,凤北这回没踹郑修出去,沉默片刻,凤北笑着问:“有心事?”
郑修一惊:“你又‘听’见了?”
凤北掩嘴一笑,两腿搭在木桶边缘抬起,湿漉漉地头发披在身上,二人隔着屏风目光相投,仿佛都能看见对方的心思。
“不全是,你向来一有心事烦闷,就不顾我在干些什么,闷头往我房里闯。”
郑修点点头,原来是默契使然。
想了想,郑修将今日朝堂上的事如实告知。
“咳咳,我成了驸马爷。”
空气陡然凝固。
呼~
下一秒,凤北肌肤半湿,披着薄纱如一阵风,来到郑修身后。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神情一时恍惚。过了一会,凤北指着屏风上的浴巾,笑道:“替我擦干头发吧。”
郑修抓过屏风上的浴巾,裹着凤北湿漉漉的头发,轻轻揉着。
“我是大是小?”
凤北冷不丁问了一句。
郑修一愣,顿时哭笑不得:“你竟在担心这个?”
凤北抿嘴一乐,随后轻叹,小声问:“要打仗了?”
方才她见气氛凝重,忍不住皮了一下。她在听郑修亲口说出当驸马爷一事时,所想到的并非儿女私情。她虽从来不关注政事,但也并非一无所知的无知妇人。与郑修相处多年,她耳濡目染,见多识广,很快便想到其中要害。
凤北与郑修二人,他们的关注点从来都不是这一个即将成为“郑夫人”、有着“北蛮公主”身份的女人。这不重要,也无所谓。凤北知道郑修心思,他真想要女人,以郑修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财富,不是排着队等郑修挑选?又何须等皇帝分配?何须与他国联姻?
这种事落在郑修身上,并非一次艳福,而是一件沉重的负担。
定有蹊跷。
郑修看着镜中凤北那平静的神情,他万万没想到凤北竟在如此短时间内与郑修想到了一处,一言道出郑修心中的担忧。
郑王爷、赤王、首富、郑氏集团,种种光环加诸他身,看似风光,可实则,唇寒齿亡,他的风光如今是倚仗大乾国力鼎盛、国泰民安的前提下。真到了国破家亡时,所谓财富、地位,皆一文不值,不如白米三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