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遥远,顾秋棠终于有了消息。
事情的起因是有百姓报案,说在北方荒原上,深夜里看见了“百鬼行军”,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在荒野上游行。
这件事在当地传得很邪乎,郑修对此很上心,派顾秋棠去查了。
郑修几个月前在顾秋棠的隐居山谷,一口气将顾秋棠打服帖了。
“你确定?”
“王爷,属下确定。”
顾秋棠说他在冰天雪地里蹲了一个月,徒步搜索了方圆数百里,也没看见百姓所说的“百鬼行军”。
看着镜像中,昔日风华绝代的美刀客如今一副蓬头垢面、头发上披霜夹雪的凄惨模样,正在办公桌旁偷偷捣蛋的吱吱忍不住直乐。
脏兮兮的不动刀在画面中抱着刀,吹着冷冷的风,除了嘴唇之外其他地方一动不动。
“别闹。”
郑修噢了一声,向旁瞪了一眼。
顾秋棠一愣:“别闹?”
他没闹啊!
“本王没说伱。”郑修向一旁转头,怒目而视:“去沏茶!”
吱吱张嘴,比划着滑如羊脂、冒着白光的双手,口语道:妾身要修行。
“修你妹。”
顾秋棠更愣:“修谁妹?”
吱吱虽然平日放肆,但一来二回知道郑修是来硬的,便扁着嘴有几分幽怨地去泡茶了。
吱吱出去后,郑修擦着冷汗让顾秋棠再蹲一个月看看。
顾秋棠起初不太乐意,他已经在茫茫雪原中走了一个多月了,鬼影都没看见半只。
直到机智的赤王一言提醒,令顾秋棠如醍醐灌顶,瞬间悟了。
“我一直都说,你的不动刀练错了。你向来只有刀不动而心乱动,形不动而神嗖嗖地动。这一次是组织对你的考验,灾防局上上下下对你的任务非常的重视,局里的所有‘柱’都非常期待你的表现。”
“你其实可以选一处视野好的地方,扎营修心,向下俯瞰,一动不动,熬过风雪交加,熬过饥寒交迫,熬过心猿意马,熬过十月寒冬,当你的心熬得坚如磐石,奇术自可大成。”
“若到时还不成,说明你的心还不够硬,它还在动。”
顾秋棠一听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关掉了常世绘。
虽说他事后琢磨着赤王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局里的柱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位,还有一头吉祥物,谁会期待他的表现?
只不过赤王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当初在山谷中被赤王咣咣几拳打残废更是彻底打掉了顾秋棠一向的自尊与骄傲,他开始沉思自己的规矩与限制是否真的有问题。
安抚好顾秋棠后,郑修再次纠结家中兰泛滥的灾情。
四朵金自从成了“四合一”后,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越来越了,让郑修有些遭不住。明明是正经的修行,非得整得跟别的似地。
只是郑修每每想起,都不禁对自己生出几分痛心疾首的悔意。若是当时再注意些,再警惕些,或者将兰诡物再剁碎一些,他就无需遭遇这些破事。
兰们立下了新的规矩,空谷幽兰,只为他一人。若不按照这条规矩,她们这一生在门径中再难寸进。
郑修也总不能麻烦别人。
正想着,吱吱又推门入内,手里端着一盆清水与毛巾。
“不是让你沏茶么?”
王爷板起脸。
吱吱一听,顿时手足无措,弱弱道:“奴婢以为……”
她以为王爷在说暗语。
“罢了。凤北呢?”
“夫人在后园逗猫呢。”
吱吱早打听清楚了,后脚跟一撩一勾,绣鞋灵活地将房门关上。
说着吱吱将毛巾卷起,塞进老爷嘴中,免得老爷哼哼唧唧。
“呼~”
郑修受刑似地闭上眼。
“让奴婢替王爷洗头。”
下一秒,洁白无瑕的兰在房中灿烂地盛放,香气四溢,吱吱双手搓动,白光一闪,神情瞬间变得冰清玉洁、如一朵纯洁无暇的兰。
日常修行。
同时,赤王府内,有三道躺床上无所事事的倩影,不安地扭动着。
人在扭,境界在涨。
兰的修行,便是这般朴实无华且快乐。
“呵,人类。”
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窝在凤北怀里美滋滋地啃着炸鱼饼的橘猫,忽然翻了一个白眼,露出复杂的神色。
时至十月。
大道两旁,金黄的落叶渗了满眼的秋凉。
运河上,下降的水线上啜满了水螺,有许多孩童赤着脚,不惧水凉,调皮地在河岸旁提着篮子,将水螺们一颗颗地从河岸上揪下。
自从郑修当上赤王后,朝中文武百官、城中富商,几乎是排着队来送钱,郑二娘每逢月底计算着收成,无奈发现自从“天上人间”改建成“灾防局”后,郑氏的流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蹭蹭地在往上涨。
各地商会上一季上缴的分红,竟突破新高。
随着郑氏钱庄里压着越来越多的银子,郑二娘也颇为头疼。虽说在天子脚下不至于有人敢胆大包天抢王爷的银子,但这越来越多的钱,意味着需要分出更多的人手去打理。
好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