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栈道上蹲伏着诸多弓手。郑修凝目远眺,望向大漠。果然,正如道听途说那般,大漠深处影影倬倬,不知是何方人马阔别多年横跨了大漠,难怪让日地如此小心。
过了一会。车马渐近,首当其冲的竟是一面面破烂的旗帜。旗帜飘扬,其中一面保存尚算完好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
“是朝廷!”
山谷上,日地目光一凝,惊声道。多少年了,日蝉谷虽属大乾疆土,然此处环境恶劣,早已脱离朝廷管制之外。如今朝廷来人,不知是福是祸,让日地更为忧心。
朝廷?
与日地的反应不同,郑修隐约在那队人马中看见了一颗显眼的光头。那明晃晃的反光在烈日下格外刺眼。
“别紧张!可能是自己人!”
扬着神武军旗帜的人马抵达日蝉谷。
百余人骑着骆驼,披着隔热大氅,风尘仆仆。
为首一人骆驼鞍袋上挂着精铁头盔。
“谢云流!”
“我的好妹夫!”
二人远远地相认,相互招手。谢云流长啸一声,纵身跃下骆驼,脚点黄沙,转眼来到了郑修面前,重重地与郑修抱在一起。
砰砰砰!
谢云流大笑着拍着郑修的后背,举止豪迈:“好妹夫!你果然还活着!”
“活着!当然活着!”久别重逢,郑修看见谢云流,格外开心。但他很快又问:“和尚?”
“屁的和尚!老子是将军!老子刚高升,如今被皇帝任命为‘平西将军’,走在朝上,谁见了老子也得恭恭敬敬地喊老子一声‘谢将军’!偏偏妹夫你总叫‘和尚和尚’地,真晦气!”
谢云流口中埋怨,脸上却笑容不减,俨然并未生气。然而他却不知郑修问出此话真意,闻言,郑修无奈摇头,暗道和尚的病仍未好。
“谢将军?云流寺?”
十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郑修下意识地呢喃着这两个名字。这时,一声阴柔冰冷的声音自军后传来,打断了郑修的思索。
“呵呵,你们竟在此躲了十年,整整十年!本督倒是找你们找得好苦!”
在百人军队簇拥中,一位衣着华贵,即便穿越了大漠仍显从容不迫的男子,缓缓摘下配有面纱的精致斗笠,露出那副与谢云流长得一模一样的俊俏容颜。
“范谣!”
郑修大惊,面色一肃,摸向腰间。
“本督,楼梦空。”范谣淡然道,他没有在他人面前承认自己真正的名字。
重遇范谣,一时间谷前气氛剑拔弩张。
谢云流挠挠头:“说起来也是怪事,这家伙明明与老子长得像极了,偏偏其他人总说咱们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妹夫你说奇怪还是不奇怪?”
郑修没理会谢云流,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范谣,想不通为何远在大漠,范谣会出现在此处。他一动不动,在等谢云流一个解释。
“进去说!进去说!”
谢云流如回到了自己家中般,兴奋地朝山谷上众人摆摆手。烈日部族中许多人认得谢云流,震惊过后,族人们面面相觑,相继放下长弓,气氛缓和。
郑修捻着胡须,沉默片许,点点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好。诸位远道而来,请移步陌河轩。”
郑修大度地朝神武军一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神武军每一位军人脸上的疲惫与沉痛清晰可见,即便抵达了日蝉谷,他们脸上没有生出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死了多少?”
走在前头,郑修问。
谢云流脸色一沉,压低声音,有几分低落:“九成。”他之前故作的轻松荡然无存,用力抓抓头:“都怪我!”
郑修轻叹,拍拍谢云流的肩膀。
一行人尾随郑修入谷,栈道上,大漠居民有序沉默地退离。
范谣抬头,注视着这一幕,在谢云流与郑修窃窃私语时,范谣忽然道:“看来你们这十年,过得不错。”范谣用的是“你们”,显然他知道谢洛河也在此处。
“托你的福。”
“不想回去了?”范谣道。
旁人只以为范谣说的“中原”,而郑修却知道范谣说的是哪里。
郑修未答,范谣很快又怅然道:“回不去了。”
盏茶功夫后。
几人相聚陌河轩。
陌河轩外,摆长桌十余,将士们抱着兵器,喝足水后,倚在阴凉处沉沉睡去,惟独此时他们脸上的沉重方才褪去,可想而知一路上他们经历了些什么。对未曾迈过黄沙的寻常军人而言,无论是高温还是干旱,横跨大漠,并非一件易事。
郑修、谢云流、范谣三人呈三足鼎立,桌上摆着茶水,安静坐着。
谢洛河得知老哥来了,欢天喜地地赶来陌河轩。却不料一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那喜悦之情顿时拉胯大半。只是十年前的往事早成云烟,一时间谢洛河也难以生出杀意。如今她慵懒地坐在柜台上,看着两个半男人安静地坐着,轻轻抚摸着小凤喵那柔顺的毛发,没上前与谢云流叙旧。
“呵呵。”终是范谣打破沉默,他阴阴笑了笑:“无须紧张,我等受诏前来,有命在身。”说着,他将一张卷起的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