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慎不客气, 连着吃了几个。他平常吃的不少,在谢忘之面前没存收敛的心思,但也没多吃, 等胃里不空得难受, 立即停手“挺好吃的,多谢。”
这东西本就是米面混合调成的, 多吃也不好, 谢忘之不强求, 低头收拾食盒, 浑然不觉李齐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十七岁的娘子,正是春花初开的时候,她穿得素淡,打扮也淡,眉眼间清清浅浅一湾春水,让人想用指尖点一下,再顺着精巧的鼻梁向下描摹。李齐慎当然没动手,他以视线作笔,顺着往下, 一路蜿蜒到谢忘之修长的颈子和微微敞开的领口, 再往下就是女孩起伏的胸口,线条柔媚如同春山。
李齐慎看着那几笔写意的线条,蓦地一震, 迅速垂下眼帘, 错开视线“对了, 有事儿问你。”
谢忘之盖上食盒,把煤球移到两人中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问呀,我听着呢。”
“……倒是不太好说。”李齐慎斟酌着该怎么说,最终还是把锅推给了并不存在的人,“我在丰州时,军中有个同僚,还算合得来,不过他近来惹了个麻烦。”
“什么麻烦?”谢忘之以为真有这事儿,“我能帮得上忙吗?”
“恐怕不能。”李齐慎摇摇头,“这事儿憋着难受,我且说说,你且听听,听过就算过去了。”
谢忘之觉得有古怪,但不好追问,点点头“好,你说吧。”
“说来也没什么,无非是他和个娘子情投意合,许了终生,将来想成婚,可我那位同僚在军中的军衔不高,又家贫,那娘子的父母死活不答应。”李齐慎的指尖在桌上轻轻叩了叩,“本来或许该分开,但我那同僚说,实在是不能放手,夜里做梦,梦见的都是那个娘子。”
“……这样啊。”这故事挺悲伤,谢忘之轻轻一叹,转念又觉得不对,犹豫着抬头,看了李齐慎一眼。
李齐慎被那一眼看得一惊,面上却不能显“看我干什么?”
“唔,也没什么。就是……嗯,你说的这个同僚……”谢忘之吞咽一下,小心翼翼,“是不是你自己?”
李齐慎“……”
“当然不是。”他有点恼,“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有这些苦恼?”
谢忘之想了想,觉得他不会“看着不像。”
但这还真就是他的烦恼,李齐慎一噎,皱了皱眉,接着说“总归就是这么回事。他来问我该如何,我倒是能答,但毕竟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不好答,故而问问你觉得如何。”
谢忘之“哦”了一声,没管其中逻辑的问题,真皱着眉细细想了想,抛出第一个问题“你那位同僚,和那个娘子是真心相爱的吗?”
“……是。”李齐慎顿了顿,“他应当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夜里梦见,都是……”
他适时一咬舌尖,把话吞回去,谢忘之听出后边得有点什么,等了会儿却没下文,忍不住问“都是什么?你得告诉我。”
其实说出来也无妨,要是对着崔适,李齐慎敢大喇喇地直接说,连矫饰都不带一句。但面对眼前的女孩,他纠结一会儿,挑了个温和些的词“……耳鬓厮磨而已。”
谢忘之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你不觉得恶心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忘之没想到李齐慎会这么说,略带诧异,还以为他是不知道这回事,那她也不能多说,斟酌片刻,脸上不自然地红了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然会忍不住想亲近对方呀。人的天性如此,再说爱侣之间……抱一抱,不也是正常的么。”
李齐慎就知道她是领会错了,但他实在没法开口说“不只是抱抱,是做了更过分的”,憋了一会儿“总归是喜欢的,只是暂且没法在一起,又舍不得放手。倘若是你,你会如何?”
“我吗?唔,我想想……”这事儿不太好代入,谢忘之想了会儿,才说,“我觉得,我会问问对方的意思吧。若是那娘子和我一样,不想放手,那无论如何,我都得试试。军衔可以搏,家产也能积累,只要想着,总归会有办法的。但若是娘子变了心意……”
后边的话有点悲伤,她顿了顿,接着说,极轻地笑了一下,“那我就该放弃了。喜欢这回事,应当是互相的,不应当束缚着谁,那只是想着占有而已。”
“……嗯。”李齐慎轻轻应声,睫毛颤了颤,“那我再问你,若你是那个娘子,你会因为郎君家贫、军衔不高,变了心思吗?”
“当然不会!”谢忘之以为他是顺着问,傻愣愣地自己钻进了套里,“喜欢就是喜欢,和军衔、家境有什么关系?若是因为这些东西就改变心思,那我的喜欢,难道就只值这些?”
她显然急了,难得说话这么快,身子也不受控地倾向李齐慎,脸上未褪的红晕又因为一时上头的情绪更深,染得容颜似芙蓉。谢忘之急匆匆地说完,过了会儿才觉得不对,往后一缩,尴尬地搓了煤球几下,“……抱歉,我说话太大声了。”
“不要紧,我明白了。”李齐慎笑笑,“我会转告的。”
“嗯。”谢忘之应声,忍不住问,“对了,那若是你……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