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里的风雪。虎子被那一眼看得胆战心惊,他也知道自己偷东西理亏,憋了一会儿“……我是为了我阿娘……”
“管你是为了谁?”李齐慎追问,“我只问你,对还是错?”
虎子又憋了会儿,整个人骤然松下来“是错。我错了,不该偷东西。”
“知道就好。”李齐慎神色不变,语气却温和几分,“今日你窃我的荷包,虽然我挺宝贝的,但也不至于如何。但明日你再窃别人的荷包,若是那荷包里,装的也是救命钱呢?”
谢忘之让那个“宝贝”弄得脸上有点发烫,状似无意地摸摸脸“再有,若你今日遇上的不是我们,是更心硬些的,或者谨遵律法的,非抓你去京兆府,你阿娘又怎么办?”
虎子看看李齐慎,再看看谢忘之,一阵心惊,这才明白一时恶起,做的这个决定,真闹起来会要人命。他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过我也知道孝心难得,人命难追。”李齐慎先松口,他的钱全藏在袖子里,摸出一小把碎银,从谢忘之手里抽了先前给虎子擦脸的帕子,裹在里边,“我掂了掂,里边大概一两多,够你阿娘吃三个月的药,剩下的给自己买饭吃。”
虎子一惊,抬头“你……”
“不是看你可怜,是看你阿娘可怜。”李齐慎懒得多说,“再敢偷窃,未必运气这么好;若是偷到我身上,你下半辈子就在狱中过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说得凶,谢忘之不想吓着虎子,把裹着碎银的帕子往那边推了推“拿着,藏好,回去吧。路上别露财。”
虎子吞咽一下,想问这两个人为什么,又不敢问出口,坐了一会儿,一把抓过帕子塞进怀里,低声说“我会报答你们的。”
说完,他转身就跑,小小的身影流进人群,真是往医馆的方向跑。
“……哎,都不知道我们是谁,”谢忘之收回视线,“怎么报答呀?”
刚才对着虎子横眉竖目,对着谢忘之,李齐慎就软了不少,单手支在桌子上,手背卡着下颌,笑吟吟地看她“你还真打算让他报答啊?”
“……没。”谢忘之被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看得心里一跳,错开视线,睫毛颤了颤,打开手里的油纸包,“吃糖糕吗?”
话问出口,她才回过神,“……呀,不对,你不爱吃甜的。”
“对,我不爱吃甜的。”李齐慎没察觉谢忘之的小心思,只觉得挺好玩,继续托着下颌看她。
谢忘之脸上迅速红起来,赶紧低头遮掩。蒸米糕松软,得趁热吃,她拈了一小块,缓缓送进嘴里,轻轻抿了一下,满嘴的甜香。
不过说来也怪,她爱吃这个,以前吃到能开心好久,这会儿让李齐慎盯着,蒸米糕还是那个蒸米糕,吃起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简直有点食不知味的意思。
谢忘之莫名心慌,咽下嘴里那一口,把剩下半截放回去“不吃了。”
“不好吃?”李齐慎以为是不合口味,“那换一家,我记得往南边走,珍味斋的点心尚可……不过那是以前的事儿,现在不知道,去看看也无妨。”
“不用,不麻烦了。”谢忘之又不是非吃这一口不可,赶紧开口阻止李齐慎。
她一抬头,脸落在李齐慎视线里,十七岁的娘子,说不上容貌极盛,却也差不多长开了,乌发雪肤,眉目生情,确实配得上长安城里传的一句“美貌动京华”。她还刚刚吃过糖糕,细细的糖粒黏在唇上,像是朵初开的花,颤颤巍巍地露出了些许蜜香。
李齐慎垂眼看着那点糖粒,像是被蛊惑一样,忽然伸手,轻轻点在了她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