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当莹莹哒哒哒地跑走之后,霍承玄望向走进来的老先生。
“四少爷,今日的晚课一分钟都不能懈怠,开始吧。”老先生穿着长衫,神情老迈,一边说着,一边又准备找个扶手椅坐下。
霍承玄轻轻敛了一下宽大的袖袍,道:“先生,父亲刚刚说有事要找我,需要我过去一趟。”
“是吗?”老先生问。
霍承玄坦然迎接着老先生审视的目光,脸上看不出一丝不自然的痕迹:“是的。”
霍承玄自小就被严格训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像是被模具扣出来的那样标准规范。
霍承玄是从来不会对人说谎的。即使霍云柏从来没有这样临时把霍承玄从课上叫出来过,但老先生也没有起疑,自以为是事发突然,家主大人真的有事要找。
“好吧,那你就去吧。”
老先生点点头,找了个椅子坐下,慢悠悠地说道:“家主大人既然没有事先告知我,就说明不会耗费太久的时间。今日的晚课不能废弃,我在这里等你,快些回来。”
霍承玄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行了一礼:“是的,承玄知道了。”
然后,霍承玄转身离开,随着逐渐脱离了老先生的视线,霍承玄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简直像是要跑起来。
在霍承玄的记忆中,他上一次这样期待地快步跑向什么地方,还是在他生日那天,霍承望破天荒地偷偷叫他出来。
那时候霍承玄也是这样,加紧完成所有功课后偷溜出来,满心想的都是:这是哥哥第一次找我!
哥哥原谅我了吗?哥哥想要带我去哪里玩呢?
就算不去任何地方玩耍,只要能和哥哥待在一起,霍承玄就心满意足了。
毕竟,在霍家这样一个冰冷又肮脏的地方,霍承望是霍承玄唯一的亲人了。
是的,霍承玄把霍承望当做是唯一的亲人,因为霍承望是与霍承玄一母同胞的哥哥。
听说在霍承玄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霍承望曾经逢人就说他要有弟弟了。霍承望是个大嘴巴,他要把好消息说给霍宅里的所有人听。
霍承望还特地为霍承玄求了一个护身符,里面写着他的生日和名字。
然而一年前,当霍承玄知道这个消息后,满心欢喜地去找霍承望,扯住他的袖子眼巴巴地问:“哥哥,这是真的吗?你真的为我求了一个护身符吗?”
作为一个生在霍家里的小孩子,霍承望多少是有点迷信的。
但霍承望却骤然大发雷霆,他一把将小小一只的霍承玄推倒在地,目光冰冷得令霍承玄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你听谁说的?那根本不是给你的!”
霍承望怒吼出声,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憎恶:“别白日做梦了,我就算是为狗求,都不可能为你求的。”
霍承望还对佣人们发了好大一通火,那几天里吓得整个霍宅都人人自危。
也许曾经的霍承望是个热情开朗,又爱到处聊天的小太阳,但大家都知道,现在渐渐长大的霍承望已经变了。
霍承望长成了一个霍家少爷该有的模样——傲慢,冷酷,仿佛蛇蝎。
霍承玄也做了好几天噩梦,梦里的霍承玄反反复复对他说着。
“我就算是为狗求,都不可能为你求的!”
明明霍承望没有打他,但霍承玄就是觉得那句话像是狠狠砸在了他的脸,砸得他头晕目眩,从指尖一直凉到了心窝里。
不过即使是这样,霍承望真的叫霍承玄出来时,霍承玄还是欢天喜地地当场相信了。
现在也是一样的,只是情况反过来了。
霍承玄默默地对自己说着,他现在依然无比期待与霍承望的见面。
不过霍承玄并不是期盼与霍承望玩耍,而是期盼霍承望死。
一路避过霍宅里的佣人,霍承玄轻车熟路地走进了西南角的小花园里。
这个小花园鲜有人烟,周围有树林遮挡,别人很难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汪小小的喷泉正在花园中央咕嘟咕嘟冒着水,厚厚的枯叶覆盖了花砖拼凑出的小路。
霍承望已经等在里面了,他穿着一件很时髦的黑色羽绒服,内搭一件神色的高领毛衣,双手插兜,更衬得他个子高挑、皮肤白皙了。
听见脚步声,霍承望转过头来,语气不耐:“怎么?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在触及到霍承玄投射而来的目光时,霍承望一愣,紧接着挑起眉,脸上露出一丝讥讽而又若有所思的冷笑:“噢?看来,你想杀我。”
霍承望说的并不是一个问句。
透过霍承望那双些微带着一点棕色的眼睛,霍承玄看见了那个紧绷着脸,满身冰冷杀意的自己。
所以说啊,霍承望这家伙真的很难对付。
虽说很多时候霍承望就跟个该死的白痴一样,但在另一些方面,霍承望又敏锐得吓人。
霍承望根本没有之前轮回的记忆,他应该对霍承玄的一切都不知道,但在见到霍承玄的第一时间,霍承望立刻就察觉到了霍承玄的心思。
霍承玄眸光暗沉沉的,没有说话,之前的很多次失败已经让霍承玄彻底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