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兵手里举着信,脚底跟安了弹簧一样蹦着跑过来,“甜妞,星河哥来信了!”
唐棠觉得小三哥也是绝了,明明是个长得可以当电影男主角的俊小子,咋一开口就是大彪爷爷说话的闷雷嗓门,突然吼一嗓子能吓死个人。
这不,唐棠给呛到了,“咳咳咳……”
“臭小子,小心撞到你妹妹!”大彪爷爷一把拽住走到门边的唐兵,不许他靠近唐棠,另一只手抢过沈星河的信给唐棠递过去。
虽说两家人关系好得跟一家人差不多,但是细分还是能分出个亲疏来,要说唐家老少七口人谁和沈星河关系最亲,那肯定是唐棠,所以大家都默认信是写给唐棠的。
唐棠含在嘴里的鸡蛋忘了嚼,两只腮帮子鼓得像嘴里藏着外婆家花生的松鼠,她取过窗台上削水果的小刀准备裁开信封,但是目光往信封上一扫,她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松了气还是泄了气,“爷爷,信是给你的。”
“给我的?”大彪爷爷惊讶地指着自个儿鼻子反问一句,唐兵也挠挠头,爷孙俩都很意外。
见唐棠点头确认,大彪爷爷把信接过去,手臂伸直远远地举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看了几秒才说,“还真是给我的。这小子不知道老头子我看见字儿就脑壳疼吗?该不会是老程指使的吧?”
大彪爷爷不爱看书不爱看报,经常号称超过十个字脑壳就痛,大家刚开始以为老人家在战争里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后来沈星河的爷爷老程说,这老头儿年轻时就那样。那会儿喊老唐同志挖战壕扛机枪那都没问题,要是喊他去扫盲班上课那就是要他的老命,要不是当年死皮赖脸追求孩子们的奶奶下了些功夫,老唐同志这会儿估计还是个文盲呢。
说白了就是,老头儿和孙子唐武唐兵一样,都是学渣。
沈星河大老远专门给写一封信,老唐同志明明就眉花眼笑的,嘴巴上却还在嫌弃,“嗐,整这么麻烦干啥,打个电话叫我听三声响就行了。”
“三声响”也不知是谁最先发明的,可以说充满了有劳动人民的智慧。
现在国际长途二十多块钱一分钟,机关单位的干部一个月才百把块工资呢,没事儿可舍不得一分钟烧五分之一的工资,但是出国了总得和家人报平安吧,那怎么办呢,就还是打电话,出国的人事先和家人约好打电话的时间,到点儿电话打过来响三声就挂,那就说明平安无事,要是超过三声还没挂,那家人就得接了,这时候通常都是有什么重要的或者紧急的状况。
一旁的唐兵突然有点生气地说:“三声响也不用,又没人稀罕他!”
“嘿,怎么说话的呢?”大彪爷爷一指头敲在唐兵头上,不解地问:“你小子刚刚拿着信不是挺高兴吗?怎么转眼脸就垮啦?”
唐兵重重地哼一声,扭头不说话,手往兜里摸索摸索,掏出一颗薄荷糖给唐棠。
唐棠没明白她小三哥怎么突然有了小情绪,不过小三哥给她糖她就接着,上海产的清亮润喉糖,吃进嘴里甜丝丝凉沁沁的,是唐棠最喜欢的糖之一。她把糖揣进兜里,然后给小三哥顺毛,“三哥,这个月的《大众电影》和《电影画报》应该到了,咱们中午去书店买吧?”
唐兵小时候就喜欢买电影杂志,那会儿他捡西瓜皮、翻垃圾堆、挖草药,卖的钱除了买两颗糖甜甜嘴,剩下的都攒起来买杂志,经常攒两三个月才够买一本。
唐棠说完,见她小三哥果然眼神一亮,唰唰点头,“好啊好啊!”但是旋即又挠头,纠结地道:“我这个月零花钱不够买两本了。”
两本杂志那得接近两块钱,够兄妹俩在路边摊吃两顿顶不错的早餐。
唐棠学大彪爷爷手一挥,豪气地说:“我送你!”
“嘿嘿,那怎么好意思。”唐兵笑得见牙不见眼,刚才那点儿小情绪抛到爪哇国了。
看吧,小三哥就是这么好哄。
大彪爷爷听着兄妹俩的对话,在一边儿光笑不吭声,这会儿兄妹俩说完了,他才把信封里的信纸抽出来,递给唐棠,“给爷爷念一念。”眼看唐兵准备伸手来接,大彪爷爷把手缩回来,“你小子嗓门大,不如甜妞念着好听。”
嘿哟,老头儿这个打雷的还嫌弃敲锣的吵呢。
唐棠把信接过来,信纸折得方方正正,四角对齐没有一点儿错开,一如沈星河平时的严谨工整,展开之后里面是浅白底红条纹,碳素墨水写的字迹龙飞凤舞,唐棠鼻子灵,总觉得墨水的味道挥之不去。
“唐爷爷,见信安好!我现在是在西德的科隆给您写这封信,我刚报到并安顿好住宿,这边的一切都很顺利。眼下是德国的春天,冰雪初融,草木新发,天空每天都像被洗过一样蓝……”
沈星河的字铁画金钩,唐棠看着熟悉的字迹,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暖黄的白炽灯下他奋笔疾书的剪影。
“……我据眼下的天气推测,一年中最适合到这边游玩的季节是五六月,建议您有机会可以到以下几个地方游玩……这几个景点是由本地同学所推荐,部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