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呀,只载着一百多斤重的娘俩儿,速度就快不上去了,不过只花了二十几块钱的成本,打上机油能动就挺好了。
孟丽云看着丈夫和女儿笑成一团,不由得摇头失笑。
她每回卖衣裳都要带上女儿,招徕人气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政策打击投机倒把,往上有打投办和商业局,往下有小脚侦缉队的老太太们,虽说她这点规模顶多就是关几天,但那也是活受罪,耽误生产是吧。
有那么两三次,孟丽云在市场上遇上过商业局的工作人员。
好在,孟丽云发现女儿的眼睛特别尖,每次都能早早地提醒她,所以她每次都能安然躲过。
一想到丈夫发了工资、她卖了衣裳,就能一下子把债务还清,以后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好,她就觉得精神抖擞,浑身是劲儿啊。
清晨的街道没什么行人,汽车稀稀拉拉,半天才经过一辆,一家三口笑闹着,声音随着晨风在街上飘散。
街对面,一个拧着小包袱的妇女同志以及两个男娃娃,匆匆地走着。
小的那个远远地指着说:“妈,那不是那个谁吗,唐……甜,还是什么来着?”
“甜甜甜,就知道馋糖!”大的那个敲敲弟弟的脑袋,纠正道:“人家那叫唐棠!”
听到孩子们的话,妇女同志抻着脖子往街对面一瞧,“哟,还真是。”
这位妇女同志是毛红花,汪翠芬的小儿媳妇,两个小娃娃嘛,一个是郑大福,一个是郑二福。
毛红花的丈夫和郑美芳是堂兄妹关系,郑美芳的丈夫刘建国呢,是和唐志华一个汽车公司的卡车司机,郑美芳前头回娘家住了几天,昨天刘建国出车回来,绕了点路歇在老丈人家里,今天一早开着车,载着郑美芳回城里来了。
毛红花死皮赖脸地带着两个儿子蹭着这趟车,也一道上来,打算去小姑子郑美红家。刘建国两口子不愿意把他们送到市设计院家属院那边,毛红花只好带着儿子在货运队下车,剩下的路再走过去。
这位妇女同志一边走路一边打算着,这一趟上来,娘仨省了来的车费,手里提着的一兜晒得半干不湿的落花生,拿去送给小姑子郑美红,娘仨能吃一顿好的,走的时候,还能拿上罐头啊、饼干啊,或者油票、布票之类的。
“这大清早的,骑个三轮车是要去干什么?”毛红花盯着唐棠一家人,自言自语道。
毛红花知道婆婆和小姑子都看不惯这家人,虽然她觉得小姑子当年自作多情纯属活该,但是架不住小姑子嫁了个副院长啊,毛红花时不时来打个秋风揩个油不说,还指望着小姑子将来把两个儿子弄进城,洗了泥巴当城里人呢。
“咱们往那边儿去,咱们远远跟着,别让他们看到了。”毛红花踢踢儿子的屁股,说道。
跟上去看一看,要是有点什么消息,添油加醋地说给小姑子听一听,那可就是一桩功劳了。
一个小时之后,郑美红的家里。
“你说啥,孟丽云在菜市场卖衣裳?”郑美红手里端着搪瓷缸,因为激动,都忘了喝水了。
今天星期六,郑美芳睡了个懒觉,早饭是杜水生的女儿去食堂打回来,汪翠芬给她热在炉子上的,郑美芳这会儿刚洗漱完,听了毛红花的话,一下子就醒了瞌睡。
也不怪郑美红不信,在一般人的观念里,练摊可不是什么好活儿,以前允许个体户存在的会后,个体户都是干什么的呢,卖针头线脑、零碎小食,或者剃头刮面,补锅补水壶……不管哪一行,反正都是又穷又累。
而现在的政策下,练摊的不但跟又穷又累,还是违法犯罪。
孟丽云放着国营单位正儿八经的行政岗不干,跑去菜市场练摊,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对!”毛红花见真没红不相信,连忙拍着大腿,再三保证,“我看的清清楚楚,就在东街菜市场,用一个破三轮车摆着一堆衬衣,大福气二福也看到了,不信你问他们。”
郑大福进门就去厨房揭开锅盖,拿了郑美红的早饭,精面做的白面馒头嘛,比在村里吃的杂合面窝头香多了,他吧嗒吧嗒地啃着馒头,囫囵点头,“对,我看见了。”
汪翠芬怕郑美红不高兴,伸手拍郑大福的手,郑大福一点儿不怕这老太太,啃完一个,又去拿第二个。
郑美红根本没在意,拢了拢头发,高兴地说:“那感情好,孟丽云自甘堕落,我得拉她一把啊。”
没一会儿,郑美红、毛红花、汪翠芬,就一道出了家属院。
“哎,该往这边儿走。”郑美红走在最前头,走了一阵,被毛红花拉住了。
“没走错。”郑美红可没有毛红花那么莽,她春风得意地说:“我要去商业局检举。”
……
东街菜市场,唐志华已经去汽车公司上班了,唐棠坐在从家里带来的小马扎上,看着一本小人书,孟丽云呢,靠着三轮车坐着,既没有吆喝,也没有把货物摆出来。
娘俩儿背后的梧桐树,最高的丫杈上站着一只圆嘟嘟胖麻雀,胖麻雀的小眼睛滴溜溜地,不时地打量着这条街两头的来人。
妈妈孟丽云说,一个菜市场的人流有限,而且守着一个地儿容易露馅,所以她每周都去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