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婕妤走在最后,待所有人都离开后, 她借着宫人的撑扶挪步到还跪着的丁容华面前, 微微弯下身子, 看着她的眼睛道:“瞧着姐姐这可怜落魄的模样, 妹妹真是心疼啊~”
丁容华抬起头, 眼泪无用, 她早已收掉, 只眸光晦涩地回视郑婕妤,缓缓地站起身来, 针锋相对道:“想到妹妹的伤口要留疤, 姐姐也很不忍呢~”
郑婕妤眼眸微眯,有瞬间的恼怒, 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一字一句道:“自进宫以来,我始终真心待你,到头来却是我有眼无珠。我的下场, 我认了。而你——”
丁容华嗤笑一声,“我的下场如何, 无需你来操心。”
郑婕妤状似无奈地笑道:“我不操心你, 我怎么会操心你呢?你一直比我聪明, 可惜啊, 你只知敲打自己的小算盘,却看不清皇上对皇贵妃娘娘的情意。你以为你利用我放手一搏,便能搏得圣宠?丁薇, 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丁容华恶意道:“天真的不是你么?若非如此,我的计划又怎么能成?”
听见她终于亲口承认了害自己,郑婕妤心中五味杂陈。她扯出一道笑来:“是啊,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害成了我,可这又如何,值得你得意么?”
丁容华根本不想与她说下去:“你不过是不忿于我对你下手罢了,现在说这些有意思?”
看着她冥顽不灵的样子,郑婕妤只觉得她可笑又可怜:“丁薇,你以为我是因为恨你才来说这些的么?不,也许我还要谢谢你呢~
皇上与皇贵妃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人,这么下去,其他人还能不能好好地待在宫中都难说。而我如今坏了皮相,皇上看在我祖父的面上兴许还会可怜我几分,让我在这宫中安稳度日。可是你呢,你娘的仇你还未报,如今自己又身陷囹圄,你比你娘还可怜,呵~”
“你闭嘴!”丁容华被她最后一句话激怒,逼近她道:“慎刑司的人还未来,我也没有定罪,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郑婕妤一笑:“你便自欺欺人罢,此间事早已一目了然,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丁容华吃人一般的眼光瞪视着她,“我便是死,也比你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强!”
是么?能好好的活着,谁又不愿呢?往时丁容华与她要好,真真假假的交心话也说了不少,大概那时也是为了得她信任,故而有意示弱,便将自己的不堪家事也都提了。
又是那等老掉牙的故事,穷书生娶了富小姐,熬死了老丈人,一朝翻身,便抛弃糟糠,另娶青梅竹马的小白花表妹,对原配所出子女多有苛待,而丁容华,便是那个原配嫡女。
当初郑婕妤为丁容华的身世也是伤怀怜惜过的,只可惜她那时一叶障目,竟没想到,如果丁容华真是被养得懦弱可怜如表面温柔,又怎么会顶替了她的二妹入得宫来?
她现在早已看得明白,丁容华心中有恨,不管她往上爬是为了富贵荣华还是权势地位,总归是不想让丁家众人安枕的。既如此,便让她再来扇扇风,让丁容华扯上养出她这样女儿的丁家,来赔她的腿吧~
太医已经言明,她的腿要恢复已是不可能的,且因伤了筋骨,以后便是正常走动都做不到了,所以,不恨,是不可能的。
郑婕妤摇摇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丁容华,留下最后一句话,便扶着宫人的手走了。
丁容华怔怔地立在原地,目光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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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龙撵上,沈珺悦抱住了盛临煊一臂,轻摇了摇:“皇上,您是不是有好些事没告诉臣妾呀?”
盛临煊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尖,只道:“你如今什么都不要多想,只管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都有朕,你便安安心心的,好好生下我们的孩子才是正经。”
沈珺悦皱了皱鼻子,不依道:“臣妾身为皇贵妃,原本后宫妃嫔就该臣妾管束,她们惹了事,也该臣妾查问才是。如今您事事都帮臣妾办了,臣妾在人前一点面子都没有——”
盛临煊好笑道:“你的面子还不够大?”
沈珺悦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理亏,弯弯唇露出娇憨的笑容便糊弄过去,“每日只知吃喝,好似被圈养的、的......”
“被圈养的什么?”盛临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吭哧半天说不出来,小脸倒染了两朵红云,甚是可爱。
他欣赏了片刻,才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将她揽靠在身前,附在她耳边道:“乖乖地听话,再过两个月,有你累的时候,所以现在,一定要把身子骨都养好喽,可听明白了?”
两个月后有什么事情值得累的,不言而喻。沈珺悦睫毛颤了颤,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细声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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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盛临煊安置了早早犯困的沈珺悦安寝,便往太元殿书房去,飞鹰已经等在了那里。
一见到盛临煊,飞鹰便“砰”地一声,直接双膝触地跪下。听着那沉闷的声音,盛临煊瞳孔一缩,收了原本悠闲的样子,走到御案后坐下。
须知飞鹰自跟着盛临煊以来,私下里从未行过这样的大礼,这几年来,便是他真有哪些事没办好,以他二人的关系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