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临煊方才眼角余光看见那随从的动作, 尚不及反应,就被站在他身后的沈珺悦极力推开。
他不受控地踉跄着往前几步方站住了, 心急如焚地回头, 就见沈珺悦已是一头一脸的黑灰,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失声喊道:“悦儿!”
那个随从在洒出粉末的瞬间就被天剑一脚狠踹,向后直飞出几米远,口中喷出一道血来, 重重地摔在地上,翻着白眼再也无法动弹。
因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一场变故, 在场的成徽帝这一方的人马个个都噤声肃容, 尤其是飞鹰心都提起来了。他是知道成徽帝新近很是宠爱这位沈贵人, 待她也与别人尤为不同的。
若因他们护卫不力让这位有个什么事......飞鹰不敢想了。
盛临煊也不敢想,他看着沈珺悦,她整个人仍在颤抖,似是十分害怕。那些黑灰几乎全撒在她身上了,就连脖颈也沾上了, 也不知有没有落进衣领内。
她原本白净幼嫩的右脸上也黑灰一片, 甚至纤长的睫毛上也沾着那粉末,这个样子,再没了之前绝色佳人的风仪, 只余一身的狼狈。
然而在盛临煊眼中,即使是现在这样狼狈的沈珺悦,也再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她更美, 也不可能再有哪个女子能像她这样让他动心。不可能再有了。
盛临煊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女子所救的一天。他喜爱的女子,为了救他,在一瞬间以身相替,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片刻之间,然而沈珺悦带给他的震撼却余韵悠长。
震撼的同时,也让他加倍地心痛难耐。
只此时不是感慨情感的时候,这落在沈珺悦肌肤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盛临煊稳住心神,阴沉着脸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话来吩咐天剑:“去问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抽出随身的干净汗巾,走到沈珺悦身前,放缓了语气怕吓着她似的轻声唤她:“悦儿别怕,朕给你擦擦就好。”
沈珺悦很想立个虽柔弱却依然坚强乐观的人设,在此时给成徽帝一个笑脸,再脆生生地来一句“我不怕!”
然而她实在做不到。回过神来以后,她就怕死了。于是只能强撑着从喉咙发出一个“嗯”字,于她此时的状态,就已经很不错了。
眼看成徽帝似要“以身犯险”亲自为沈贵人处理,早前来不及救主的李荣忙上前请缨:“皇上,让奴才来吧!”
“不必!”成徽帝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便拒绝了。
若此时还假手于人,他又怎对得起眼前这个人。他全神贯注看着沈珺悦的脸,想先将粘在她睫毛上的东西拂去,以免那东西落入她的眸中,伤了眼睛。
盛临煊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也有些不稳,他抿抿唇,后槽牙咬紧,极力稳住手向前,手帕轻轻地碰上了沈珺悦的眼睛,轻轻地拂拭。
她的睫毛颤动得厉害,盛临煊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颤动被一下一下地扯动,心尖生疼。
他们都不知这黑灰色粉末是什么。此时不过都在粉饰太平,不敢将情况往坏处去想罢了。
然而再怎么平静也压不下内心的惶恐,沈珺悦害怕,盛临煊也忧惧,且他在忧惧之余更有满满的心疼与浓浓的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擦了两下,天剑神色复杂的过来了。
盛临煊瞳孔紧缩了一下,手一抖,忙停了下来。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随即双眸幽深地盯着天剑,缓缓问道:“如何?”
他已有许多年没有这种像是被谁掐住了命脉却又无可奈何,想听天由命却又极度不甘的遭遇了。然而此时,沈珺悦便是他的命脉。
天剑的脸色很奇怪,他顶着成徽帝像是一言不合便要吃人的眼神,艰难地开口道:“是炉灰......”
不是想象中什么毒粉的名字,盛临煊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天剑转身指了指一处墙角,面无表情道:“炉灰。烧柴火烧香烛以后的灰烬。”
......
满场皆寂静。
飞鹰听见只是炉灰,大大地舒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天知道他方才有多紧张,要真是什么毒,他都不敢想成徽帝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瞧着成徽帝现在这个样子,跟他以前冷心冷情的样子真是大相径庭,飞鹰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想当初成徽帝还曾笑话他囿于儿女私情,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了他自己,呵呵。
沈珺悦也听见了“炉灰”,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既有如释重负的松快,又有哭笑不得的羞恼——原以为自己好歹是英勇救主吧,结果闹了个大乌龙。
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身旁的盛临煊忽然怒声道:“混账!”
把沈珺悦吓了一跳,正搞不清他是骂别人还是骂她,盛临煊却已经转回来执起她的双手,脸上还带着一丝愠怒,又夹杂着心疼道:“朕的悦儿受委屈了。”虽不是毒,但也是脏污之物,实在可恶。
约莫方才眼睛闭太紧了,这会视线还有点朦胧,沈珺悦便眨了眨眼。
盛临煊看见了忙又道:“先别动,还没擦干净,仔细落了灰眼睛疼,再闭一会儿,朕再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