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尽,风允也快到了家。
他与兄嫂暂居一院,不过兄于几年前征入军中,现为边城士兵,长年不在家中。
家中唯有嫂子与侄儿。
在风允未曾苏醒前世记忆前,都浑浑噩噩,以家中的几口薄田度日,因为不善耕种,待交完租后,勉强糊口已是不易,还时常需要嫂子接济。
而刚刚走到家外,就见一敦实女子左右环顾,面色慌乱。
待瞧见风允时,她才松了口气似地赶到风允面前。
“小叔子,你怎拿了你大兄的直裾,出去乱跑!”
嫂子面相憨厚,普普通通,此时见到风允却恼怒异常,但他也清楚风允性子,不会胡作非为。
“你手上是什么?”
见到风允无事,她才注意到风允手中的粮食与布匹。
周围的邻家站子啊矮土墙内,往外来瞧,都惊讶于风允手中的东西。
一匹细布,一匹粗布,两斗米……
不等嫂子发问,风允紧忙道:“阿嫂,我去了典籍宫,被录用了,这是月俸。”
“典籍宫?”嫂子一愣,不敢相信,虽说她也不清楚什么典籍宫。
但一个宫字,就可明白是君主之所,是那些士族呆的地方。
而且还有月俸,这不是士族才有的待遇吗?
见嫂子不信,风允拿出怀中的钥匙,这是典籍宫外室的钥匙,上面还有大庭国的国纹与典籍宫三个字。
嫂子看不懂字,但见到国纹,她立即清楚这做不得假。
可没有谁会伪造国纹,这是杀头的重罪。
“哎呦,你真成了?”嫂子激动地摆手,她环顾左右那些邻里,傲然抬头道:“快和阿嫂说说,这典籍宫是做什么的?”
嫂子声音极大,像是说给旁人听的。
但风允摇头。
“阿嫂,我一路走来已是累了,还是回院里说吧。”
嫂子笑意不减,看向风允手中的贵物,她紧忙道:“好,先去院里把东西放好,我让黑犬把饭菜安置好。”
嫂子推着风允近院,然后对旁边的矮墙内大喊:“风黑犬,去厨灶里把饭菜安置好!”
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顶着两个角髻发饰,从院内的土屋中探出头,瘪嘴应道:“知道了!”
见此,风允也笑笑。
此时的生产男耕女织,男女之间的社会地位相差不大,女子在家中亦有很大的权力。
而嫂子又是个拿事的人,风允这几年都是由嫂子看管,嫂子对他如长姐,又如阿母,风允自然不会在小事上违背嫂子。
“小叔子坐,快和阿嫂说说,这典什么宫的,你在哪是做什么……可别是签了身契,别人骗了!”
嫂子突然面色一慌。
风允却道:“阿嫂,若是我被卖了,怎会能回来。”
将手中的布匹放在院内的石桌上,粟米放在地上,风允从怀中拿出四串贝币。
看见贝币,阿嫂眼睛又直了。
“这也是月俸?”
月俸二字,阿嫂倒是记得清楚。
她仔细打量。
这么多东西……
“细布得五十枚贝币一匹,粗布得三十枚贝币,两斗粟米得七枚贝币,四串贝币是二十枚,这,这算下来,你一月能有百多个贝币的月俸……”
“百个贝币可就是两石粟米,紧着吃,够一家三人吃上一年的……一个月月俸。”
嫂子说着,却是哭泣起来。
“快和我说说,你是在那宫做什么的…你大兄在边关跟着贵族子弟,为其出生入死,月里也不过是十来贝币……”
如今,各国的士兵多是贵族子弟,不过这些子弟都是军官,而非战场杀敌的士兵。
一般杀敌者多为奴隶,是为奴兵,贵族子弟的私兵,无军饷。
其上者有征兵,征兵者无军饷,是为国之服役,征而应该,每每是征兵几载方可归家。
而在上是为亲兵,为贵族子弟的护卫之兵,或是家养奴兵中的好手,提为亲兵,或是征兵好手,寻得依附,或是平民自愿应之为主公……
就像是之前在典籍宫内,那些护卫之兵就是亲兵,依附于大庭君主,派以各个宫殿,防卫做事。
风允的大兄就是亲兵,其主是前往边关混一军功的贵族子弟,对其下亲兵尚可,没有也有些许贝币,比之在家中耕作要好不少,还能抵消征兵之役。
“阿嫂……”
风允将自己在典籍宫中的事先说清,嫂子也顾不得哭了。
“你学会了字?”嫂子是知晓风允家室有留下些许残简,却不想风允竟然依靠残缺的竹简学会了字,还能在典籍宫这样满是文字的地方置业,领取属于下士一半的俸禄。
“大夫大母若是知晓小叔子有了这等本事,必定欣慰。”抹去脸上泪,嫂子道:“瞧瞧你,有本事却没行头,君子在外,怎能没有好衣裳……穿你大兄的这破东西可不行。”
嫂子道:“你得这细布,我赶夜为你做一身曲裾礼服,一身直裾平衣,你也好去置业,免得被同行看低。”
嫂子在家除了日常的耕作外,还为人缝补衣物,手艺精湛,风允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