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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魔高一尺(1 / 2)


飞瀑弹奏青山, 流水响彻空谷。

一顶乌木轿飞梭于山野林木之间。

飞花乘着熏风扑在疏帘上, 微风唤起襟袖的一点轻动。

轿中人已倚枕闲憩。只见他乌发披散, 发尾缀几颗银制铃铛。若是铃铛摇响,不是身姿不定, 便是运功不稳。

此际, 轿中阒寂, 无半分响动。

乌木案几上的素纸, 也被一方鸭头绿洮砚压住。

纸上随意斜行着几行小草,写了一首诗:

“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

一夜娇啼缘底事……”

看到人就学着咿咿呀呀的说话了, 因为爱玩小车就不肯睡觉。

娇滴滴地啼哭了一晚上是为了什么事呢?

诗缺了一句, 写到这里便搁笔一旁了。

是不是有松鼠窜过树梢?一颗松子掉落下来,恰好打在轿顶, 闷闷敲一声响。

苏试睫羽一颤,从浅梦中醒来。

听得两耳蝉鸣, 窗外流过几声莺语。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苏试倦着眼,伸手执起小豪笔,在素纸上添了一句:

“为嫌衣少缕金华。”

是嫌衣服上少绣了金线花呢。

他又取来一张瓷青色的薄纸,覆在诗上,这纸薄如蝉翼, 便显得这诗美极了。

他看着这首诗, 独自地莞尔一笑。

苏试路虽赶得及,心里却并不急。

因为他知道青麟楼是冲着他来的。

这时,有飞鸽扑窗。苏试撩帘取下信笺, 展开一阅:

“春,三月初一,魏知白来到小牛村……”

“四月十五日,魏知白来到打铁镇……”

“傅大贵道:‘胜之不武?这些机关、这些保镖难道不是我的力量、能力的一部分?我是胜之太武!’”

“傅大贵将魏知白一寸一寸踩在脚下道:‘记住,你不过是我脚下的一块泥!’”

“……”

*

魏知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好像一个人肉粽子,被挂在马背上。

师父说了,失败必然有失败的原因,必须要学会换角度思考,不要执着于已有的认知。

所以,魏知白很认真地反思了,

到底他做错了什么,才落到如此田地呢?

他左思右想,左推右理,归纳总结,横竖对比……

得出了结论:

两次被骗,都是因为对方认定了,他一定会挺身而出。

他被骗,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一定会好心帮助!

他禁不住喃喃道:“难道,想要帮助别人,也是错的吗?”

人是不是不应该主动去帮助别人,否则就会被有心人利用、陷害?

有人说:受过伤的心总是有璺[1]的。

魏知白垂下了脑袋,一滴眼泪挂上他的眼角。

他心道:师父,对不起,我好像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相信别人了……

*

“……好心,真的没有好报吗?”

苏试将信笺折叠,捻在指尖。那信笺很快便化为沙尘,细细地落在香炉之中。

他托颊望着竹帘外,静静地出神。

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残酷多于美好呢?

小几上的毫笔不知何时从笔搁上滚落,透过蝉翼纸连着素纸,渐渐晕开一团墨花。

很美的诗便脏污了。

发梢的铃铛轻颤着、不断微响。

只见他一袭月色薄衫,疏疏淡淡,勾勒如描似削的身材。

阳光透过绿帘洇湿了他的眉目,显得光都冷了。

*

苏试如闭目养神,持鹦鹉白羽扇,扇手一时似玉。

轿子还在向前飞,飞越迤逦山路,靠近了一棵大榕树。

榕树下传来一个男孩的啜泣声。

苏试隔帘问道:“你怎么了?”

男孩道:“妈妈生病了,我替妈妈采药,扭到脚了。太疼了,回家的路太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试道:“我可以帮你吗?”

男孩支支吾吾地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呢?”

他红着脸垂下头:“我知道这样很厚脸皮……”

苏试道:“举手之劳。”

竹帘被掀开,一个男童爬上轿来。他乖巧地抱膝缩在一旁,不时偷眼来看苏试。

苏试见男童拘谨,便用一柄银刀切开香橙,将搁着橙块的白瓷小碟推向对方:“请。”

“谢谢。”那男童吃了一块。

苏试忽而问道:“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觉得是坏人厉害呢,还是好人厉害?”

屁股决定脑袋。

那男童小心翼翼地瞄着苏试道:“坏人整人钻研怎么杀人,每天锻炼的也是杀人的技巧,应该比好人更精于杀人吧?”

苏试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那小童见苏试又闭目养神,便不敢再出声,连吃橙子都是小小声的,只在必要时才轻声出口指路,轿子一路向前飞去,飞下山岭,飞过田地……

眼见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小童的脸上不由浮上喜色。

身下的轿子却突然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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