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衫少年冷哼一声,灌了一口酒。
其他清醒的客人均面露鄙薄之色。
那女子伸手将魏知白的鬓发撩向耳后,柔情款款地道:
“你替我杀了那个人,好不好?”
魏知白闻言握住腰畔竹剑,他的神情迟钝、呆滞,他转过头去看着苏试。
苏试只是浅酌而笑,指间玉盏流霞。
魏知白看了一会儿便清醒过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怎么好好吃着饭就突然迷糊了,他转过头看向那琵琶女,闷声闷气地道:
“大姐,天这么冷,你不穿衣服,小心着凉。”
琵琶美人:“……”
任何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都不会喜欢被叫“大姐”的。
魏知白却不再管她,只管走回桌边继续闷头吃饭,菜也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有些郁闷地问苏试道:
“师父,我怎么了?”
“她以木系内力催发了药香,应当是与什么功法有关。”
苏试道,“不过金克木,你的内力也并不比她低,对你倒是没有什么妨害。”
“那些人呢?”
魏知白看向女人身后迷迷瞪瞪站着的十几个男人,“那香真那么厉害?”
他抽了抽鼻子,小心地吸了一点,再看那女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酒不醉人人自醉,”苏试道,“喝醉酒的人到底记不得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就只有喝醉酒的人才知道了。”
就算没有降头香,这些男人怕也是愿意为她所迷倒的。
“即使没有降头香,男人岂非也总是为了女人犯晕?”
那琵琶美人竟还笑得出来,笑得又乖又巧:
“你难道不是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眼波儿娇俏。她实在很懂得男人的心思,知道怎么把一句难听的话说得有趣。
苏试道:“我当然是男人。”
她又将眼波转向魏知白,目光从眼尾睇出去:
“莫非你不喜欢女人?”
魏知白年少英俊,脸庞青涩而棱角分明,混合着天真与迷人的魅力。
她问这样的问题,也很合理。
“……”
但魏知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停下扒饭的动作,瞪大了眼睛。
苏试道:“我自然喜欢女人。”
那琵琶美人又道:“男人难道岂非总是喜欢漂亮的女人?岂非总会被脸蛋美丽的女人所吸引?”
“只有一无是处的男人,才会因为脸蛋就喜欢上一个女人。”
苏试道,“因为这种男人本无才华,自然也不懂得欣赏女人的才华;本无能力,自然也忍受不了女人比他能干;自身也没有什么原则,便也不懂得分辨女子品性的好坏。除了脸,其他的,他既看不起,也不会看。”
“那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没有魅力吗?”
“一个女人的魅力,本就不是来自于男人。”
“可是若没有人喜欢我,我、我怎么知道自己讨人喜欢呢?”
那女子不再笑了,“若是没有更多男人喜欢我,我又怎么知道,我比别的女人更有魅力,我比她们更好?”
苏试叹了口气:
“一个漂亮的女人,有一万个男人喜欢她,一见到她就想和她上床;一个普通的女孩,只有三五个男人喜欢她,但每一个都想和她共度一生。那么,到底是谁的魅力更大?”
他的视线在女子裸露的肩膀上扫了一眼,那女子的身上便起了鸡皮疙瘩,怕冷似的瑟缩起来。
“如果你遇到过一个很喜欢你的人,你就会明白,在真正喜欢你的人眼里,你就是天下第一最最好。你可以笨,你可以穷,你也可以没那么漂亮……但他就是觉得你很好。你和更漂亮的女孩儿站在一起,他只看得见你;有别的女孩儿喜欢他,他也只喜欢你,哪怕你甚至都没喜欢上他。
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很好,认识你的人多觉得你不够优秀,他可以配更好的女孩,但他不管这些,因为他懂你的心,并欣赏它、珍惜它。
在这样真挚的感情面前,其他人的那一点点喜欢,那些‘追捧’,那些‘感兴趣’,不过浅薄如浮云。
你若是遇到过这样一个男孩子,你就不会以为众星捧月才最美妙。
因为和他相比,其他一切男人不过庸脂俗粉。
他就一,他就是百,他胜过千万人。”
苏试看着她温和地道,“这个道理,本是一个女孩儿用她的心告诉我的,现在我告诉你。”
“难道像我,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遇到那样的人吗?”
琵琶女子望着苏试,
她的眼中似有泪。
“那要看你求什么,”苏试道,“于我而言,世间真情,不过以心换心罢了。”
那女子便捡起地上的纱衣穿了,抱着琵琶走出门去。
她的腰肢还是那么轻软,她的步子还是那么娉婷……
但她却仿佛已经冷却,
像月光一样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