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的脸色也不太好,拉着明锦走到游廊一边的僻静处告状:“夫人,实在不能怪二爷撂脸子,不管怎么说,昌王妃身边都养着小公子,出手却还这般没轻没重,也就咱们元哥儿脾气好,换作其他人家的孩子,被那么捏脸蛋,早就苦闹了!”
旁边没别人,时雨一张嘴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明锦又仔细问了几句,才知道是丁明媚抱元元的时候捏了下他的脸蛋,下手重了些,江司勤当场就不高兴了,直接从丁明媚手里把元元给抢了回来,不让她碰了。
大好的日子,明锦不想被丁明媚影响心情,只让时雨过去帮田妈妈的忙,稍后待阿勤顺顺气,就带他去男宾席那边去找她二哥。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整场午宴除却女宾这边因为丁明媚而起的一点点不痛快,都非常顺利。
送走亲朋们,明锦瘫倒在软榻上,长长舒了口气。在周岁宴之前,她终于能轻省好几个月了。
这一晚,明锦毫不客气把儿子扔给田妈妈,自己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夫人,兰荷让人捎话过来,说是有要事想当面禀报。”林大管家待明锦用过早膳后走进来禀道。
自从那日小西庄回来,明锦就将安插在兰荷身边的婢女是知夏易容的消息告诉了林大管家,并叮嘱他增派人手盯紧知夏和昌王。
事实上,江仲珽能注意到兰荷,明锦丝毫不意外。以他缜密而多疑的心思,再加上她的暗中引导,能顺着平康坊“金屋藏娇”的姚彩莲查到庆和园的兰荷身上,再正常不过。只是她没想到,江仲珽竟能把知夏安插到兰荷身边。
“那个知夏一定要多加注意,盯紧了,切不可让她再次逃脱。”明锦确定了跟兰荷见面的方式,犹不放心地叮嘱了句。
林大管家脸上飞快掠过一丝杀意,“请夫人放心,定不会再留隐患。”
明锦颔首,默许他放手去做。
去见兰荷,最安全的地方非庆和园莫属。明锦也不耽搁,换了身衣裳乘着自家的马车光明正大往梨园而来。
因着跟随吴老板进宫给太后唱了几场堂会,兰荷在庆和园也算崭露头角,只是还没出师,除了极特殊的客人,她还不能单独上台挑大梁。
明锦显然在极特殊客人的范畴之内。
诚如吴老板所说,于梨园一行,兰荷当真是老天爷赏饭吃,而她自己又吃得了苦,短短时日不见,她的进步速度简直让明锦惊艳。
打赏再合理不过。
知夏跟随兰荷走上三楼,却在包厢门口被拦下。
“我家主子不喜欢跟人论戏的时候被打扰,咱们都在这儿侯着吧。”卿云淡淡道。
她身为世子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在外端着两分骄矜的姿态再正常不过,知夏不以为怪,低眉垂目地应声退到一旁侯着。
包厢里,明锦抬手免了兰荷的礼,让她坐下来慢慢说。
楼下的戏台上再度锣鼓声起,下一折戏开场。她们二人说话再方便不过。
随着兰荷的讲述,明锦的脸色渐渐蒙上一层肃杀。
江仲珽竟然拿到了“扶春”,并承诺三日后将她送到太子身边。
不过,听兰荷的描述,江仲珽依然不知道“扶春”暗含的玄机。
“夫人,彩莲此去,今后恐再无相见之日,特此拜别!夫人厚恩,彩莲此生无缘,惟愿来生能结草衔环相报……”
明锦抬手打断她的话,训道:“你现在人还好好的,做什么说这些晦气话!来生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呢,怎么享受你们的报恩?一个个的,动不动就把报恩推到下辈子,这是真想报恩啊,还是眼一闭腿儿一蹬当老赖?真想报恩,就这辈子报给我,我可不想再等一辈子!”
兰荷听着听着忍不住压抑着嗓音低笑,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就着跪着的姿势膝行上前两步斗着胆子抱上明锦的双腿低低呜咽。
明锦吐出胸口的郁气,伸手抚上她的发顶。
这个将惨遭公田所蹂.躏的家人、同族、同乡们的血海深仇背负在自己肩上的女孩儿,其实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已。
“别怕,只要你想走出条活路,就一定能走出来。”
姚彩莲咬紧嘴唇才克制住没让自己爆哭出声,好一会儿才颤着嗓音堪堪开口道:“我想活,想做兰荷活着!”
明锦目光陡然一凛,按上她的肩膀,“好,那咱们且走出兰荷的一条活路来。”
兰荷将脸埋在明锦膝间无声痛哭,重重地点头。
她这一番哭,眼睛是定然掩饰不住了,明锦索性做戏做到底,自己也哭了一通,这样一来俩人红眼睛对红眼睛,扯着说戏说到动情处与人物同悲共喜的大旗,反而没引起知夏怀疑。说起来,这也跟兰荷平日里是个戏痴有关,常有沉浸在戏中嬉笑怒骂的前科,知夏已然见怪不怪了。
“夫人,咱这就回府吗?”从庆和园出来,卿云问道。
明锦眨了眨哭后有些紧绷的眼睛,道:“不,去闻香街。”
就在载着明锦的马车驶进闻香街不久,一个骑着马的年轻人毫不引人注意地出了闻香街,出了平康坊,出了城门直奔京郊初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