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间值夜的卿云听到动静走进来,手脚麻利地先把房里的灯都点亮了。
明锦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等着卿云帮自己穿鞋,她现在的肚子大得坐直身体都吃力,站起来都看不到自己的脚面,很多事情都要靠卿云时樱她们帮着了。
待床幔被挑开,眼前彻底亮堂起来,明锦看着卿云提着新鞋子走上近前,到了嘴边的问话又吞了回去。
江既白早起的原因,找到了。
“这些宽松的鞋袜田妈妈早就备好了的,是奴婢心粗,没发现您的脚肿了。”卿云满心愧疚懊悔,蹲在床边帮明锦穿袜子,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脚,又用手掌量了量她的脚踝,蹙眉道:“脚踝好像也有些浮肿,疼吗?”
明锦不甚在意地摇摇头,“不疼,我自己都没什么明显的感觉,你们没注意到很正常。”
生产前这两个月,腿脚浮肿是在所难免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自己没放在心上,江既白却一宿没睡好,早早起来后叮嘱卿云给明锦换双大一点的鞋子,然后就去前院骚扰谭先生和袁医官。
明锦坐在饭桌边,看到垂眉耷眼一脸悻悻然走进来的江既白,心下了然。看来,是被不胜其扰的谭先生给收拾了。早提醒他了,不要大惊小怪,看看,吃苦头了吧?
笑归笑,心疼还是要心疼的。
“谭先生又请你喝清火茶了?”明锦把自己面前的蜂蜜水推给他。
江既白看着明锦近在咫尺的温润眉眼,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告状:“不止,我只不过就多问了袁医官几句,谭先生就说我思虑过重、肝火旺盛,非要给我扎针!你是没瞧见,那么长的银针,扎了我一脑袋!”
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人,下起手来可真狠!
明锦被他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逗得失笑,眼见又要炸毛,赶忙顺毛安抚。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镇北王世子,会怕小小的银针?
“今日是要进宫吗?”江既白见明锦今早食欲不错,连喝了两小碗鱼片粥,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明锦把掰剩下的半个花卷放到他碗里,嗯了声,道:“宫里的早梅开了,每年这时候太后都要办一场赏梅宴,难得今年母亲和阿勤也在京中,正好可以一起去。”
永寿宫有两绝,便是梅林和桃林。
“现在时候还尚早,等下过两场雪,梅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就可以采花酿酒了。以往每年我都跟着永寿宫的嬷嬷们酿酒,说起来,那梅林和桃林里可是埋着不少我亲手酿的酒呢。”
“真的?你可还记得都埋在哪棵树下了?”江既白顿时来了兴致。
明锦警惕心大起,“干嘛,你还想偷偷去挖不成?”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江既白梗着脖子否认,心里却暗暗诡辩:自己媳妇酿的酒,挖两坛怎么能叫偷呢!
明锦也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人虽偶尔犯浑,但应该还不至于胆大到这种程度。
说起酿酒,明锦就想起了前阵子滇南王派人送来的蒸馏器具图和使用详解。
投桃报李,明锦帮他培植扩种香荚兰,跟他预定大量订单,他有了好东西也会回馈给她。
更何况,从明岚那边论,他们的合作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明锦拿起一颗水煮蛋,剥了壳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道:“我跟舅姥爷和外公商量了一下,想在万山寺和天鸣寺附近买两块荒地,修建些房舍,收容一部分滞留在城外的老人和孩子。你觉得如何?”
她现在对外不仅仅代表她自己,代表母家将军府,更代表着镇北王府。她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也不能好心办坏事,拖累镇北王府更遭皇上忌惮。
明锦本性侠骨仁心,扶危济困向来但凭本心,反倒是嫁给自己后,做事处处谨小慎微,仿佛被束缚着手脚。念及此,江既白心中倍觉愧疚,下意识就去握紧她的手。
这人在她跟前就不会隐藏情绪,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明锦把剥好的白生生滑嫩嫩的水煮蛋直接塞到他嘴里,堵住他到了嘴边的道歉话,很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这是要跟我见外吗?”
鸡蛋黄吃起来噎得慌,江既白边吃边抻着脖子直摇头,看起来莫名有点可怜。明锦心软,舀了勺粥抵到他唇边。
“你想做什么尽可放手去做,皇上既然放心给咱们俩赐婚,自是早将你我的秉性都考量在内了,你若成了咱们大宁第一大善人,作为赐婚人,皇上只会觉得与有荣焉。”
更会觉得自己英明吧,给他们镇北王府赐了门好姻亲。
明锦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戏谑尽收眼底,暗暗惊叹于他能洞悉至此。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成长变得这般迅速?
“怎么了?”江既白见她愣神,以为她仍有顾忌,笑着捏了捏她脸颊,“你信我便是,有什么事我给你扛着!”
嗬,好大的口气!
明锦回过神,不由得失笑,“嗯,我信你。”
不管怎么样,自家男人的气势和自信心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