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盆内黑黢黢的草木灰,以及浸渍得差不多的布料,云皎捏起一角揉捏查看,见已经完全浸润好,撸起袖子捞出拧干,在后院廊下支了一根长竹竿,将其晾上去阴干。
下午在许府便已经耗去了小半日,找可用做面罩的合适布料又耗去些时间,准备好一切后忙活到现在,天色已经暗了。
下雨天黑得早,外面灰蒙蒙的,屋里已经看不大清楚,云皎点燃铺子内仅有的三盏油灯,让镇民忙活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就赶快回去。镇子外冒雨抢春种的男人回来,她们要回去做饭。
送走她们,铺子里边只剩下柳彦祯师徒,许留年海伯,以及云皎三人,共七人。
柳彦祯和任辛清点装好的药囊,有一百二十三个。云皎也数了数缝制好的面罩,面罩少,只有三十三个,远远不够。
许留年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烛火下同众人道:“去年疫疬后,十一月中旬我做了一次人口清查,镇内一百八十九户,一千三百二十三人,此后害疫疬遗症,以及没熬过寒冬去世的人累计有一百二十八人,现镇□□计一千一百九十五人。”
他声音沉重,众人的心也跟着沉下去,镇民是他们现已制作好的药囊数量的十倍,是面罩数量的三十六倍之多,她们任重而道远。
索性还有时间,他们还能做更多。
天色愈发暗了,雨停了,但天穹黑沉沉的,似在酝酿一场暴雨,他们不再逗留,各自回家。
从柳彦祯药铺里提走一个灯笼,云皎三人穿过镇子,往山上走。
萧朔提着灯笼走在前,云皎走中间,后面跟着楚笙。云皎体力比不得他们两人,她卡在中间,连带着楚笙也慢了下来,萧朔放慢脚步,等她们跟上。
楚笙伸出手同云皎道:“我牵你走。”
云皎握住她的手,换楚笙走在前,有楚笙拉她一把,爬山轻松许多。
萧朔默了一瞬,他就不该克制,白白错失良机。
他们已爬至半山腰,再往上走没多久,就到家了。
庖屋里亮着灯,云皎和楚笙走入其中,却没瞧见林妙娘,只有小可坐在小凳上,自己捧着小碗拿着调羹在吃薯根,见她们两人进来,欢喜地叫阿姐阿姐。
她最初还分楚笙是她最喜欢的阿姐,云皎是她喜欢的大姐姐,后来叫着叫着,不知从何时起,都唤作阿姐了。
“阿娘呢?”楚笙问。
“阿娘!”小可指向庖屋后门,而后低头舀软烂的薯根吃,吃一口,满足的眯起眼。
楚笙走向庖屋后门连通的后院,那里是取水的地方,楚笙走过去,就见对着水缸发愁。
林妙娘听见动静,回头道:“回来了?”
楚笙嗯了声,走近看林妙娘发愁的水缸,缸里的水混浊不已。
林妙娘懊恼道:“都怪我,午后疲懒,陪小可睡了一阵,没注意这水变得污浊,等要煮饭了来瞧,整缸水都浑了……”
云皎站在门口,“林姨,去我屋后打水罢。”她后院也引了水,有水缸。
“我去看了,水也是浑的。”林妙娘叹气,就连萧朔屋后院子她都去瞧了,水也是浑的,水不能用怎么煮饭吃,总不能不吃。
云皎道:“林姨,咱们吃烤薯根吧?”
薯根和云皎见过的红薯有些像,形状更细长,也更甜,烤来吃味道应该不错。
林妙娘以往在京城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经验到底是少,学会一个菜往往几顿都只做那一个菜,她的食谱并不丰盛,林妙娘闻言顿了下,烤薯根……和烤土豆应当差不错,她道:“行,我去拿。”
薯根沾着泥土,水缸里水浑了不能煮饭,但洗薯根还能用上。
水缸里的水都是从山中引来,她们三户连在一起,引水处大概率也在一起,昨夜和白天淅淅沥沥下来那么久的雨,雨水冲刷泥土,水变得混浊也属正常。
云皎舀出两桶水静置,待水中泥土沉淀了,可以烧水洗漱。
林妙娘提来薯根,三人一起洗,云皎数了一下,林妙娘拿了八个来,一人吃两个是够了,还有多的,但楚笙的食量以及萧朔的食量……他们吃两个肯定不够。
云皎和林妙娘说了一声,进屋去拿,云皎估摸着,至少得拿四个才够。
放薯根的是个箩筐,在放薯根的箩筐旁,云皎看到了当初萧朔编的尖底篓子,篓子靠在墙边,云皎扒拉了一看,里头放着土豆。
土豆!云皎眼睛微亮,当时她说剩下的土豆要留种,之后就一直留着没再吃,她都忘记还有土豆了。
春来万物生,土豆都冒芽了,镇民正在抢春种,可以将土豆也种下。
萧朔从门外走进来,云皎眼睛含笑,朝他招了招手,萧朔脚步一转走向她。
云皎笑眯眯道:“萧大哥,我们把土豆种了吧?”
“好。”萧朔颔首,明天就种。
楚笙站在后门处,“云皎,薯根。”
“来了。”
云皎拿上四根薯根,朝后门走去,一边走还不忘和萧朔道:“萧大哥,晚上吃烤薯根,你快生火。”
萧朔坐到灶蹚前,生了火。没一会,云皎三人抱着洗干净的薯根走进来,萧朔接过薯根,将其窝在火边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