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肆无忌惮地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展露出来,大约是有这黑暗掩映,真实的内心反而不用怎么掩藏。
“是么?”
她也跟着很轻地回答:“无妨,苏家本来也没有人在期待我回去。”
自从她的母亲因为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后来苏丞相将侧室提上去之后,她的人生就处处不被期待,就连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皇后,也是她的妹妹不要,强塞给她的。
如今从宫里回去,若是苏家胜了,她这个曾经跟前朝皇帝纠缠不清的人,怎么可能好好地在这世上活下去呢?
而要是苏家败了。
无论是西南王,还是当今的皇帝,谁都不会想看到她还活着,她是被所有人舍弃的,也许从冷宫出来的这点时间,都是她从老天爷那里赊来的。
“怎么会?”楚思瑾登时出言反驳,像是十分认真地在劝她;“你还有家人在等你。”
在她的印象里,家人就是最温暖的、最美好的存在。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在外面受了委屈,不管多么难受的事情,回到家就好了。
只不过。
楚思瑾已经没有家了,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就没有了,从此这许多年,不论是西南,还是在这北地的深宫里,她过的都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习惯了没有人宠爱,习惯了听话和小心,以至于……再从苏成雅那里体会到被宠爱的感觉,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沦陷。
什么家仇血恨,她都抛到脑后去了。
也不知道爹在天上看了,是不是会对她失望。
理智里将自己安排成冷血的复仇者,但现在看见苏成雅,楚思瑾又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觉得眼眶有些湿热,所以只好眨眨眼,学着这些天不在对方身边时候的模样,将那些眼泪都忍回去。
她一直都做的很好。
在容妃那里受刑、最终表衷心的时候,没有一滴泪是不受她控制的。
现在也该如此。
“不是所有上天赐予的亲缘都是好的,”苏成雅慢慢地抬起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仿佛已经忘了被她背叛时候的那些痛苦,温柔地、暖和地一如曾经,“我想自己选择自己可以依靠的家人,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愿不愿意。”
楚思瑾听懂了。
眼睛眨着眨着,那些泪就流下来了,不受控制地——
像是小孩儿终于遇见家长,曾经不怎么在意的、或许都想忘掉的委屈,一时间统统涌上心头,她甚至不敢开口,怕自己的哭腔和脆弱,统统都暴露出来。
楚思瑾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委屈,明明苏成雅责备她的事情都没有错,一开始自己目的本来也不单纯,更是主动为容妃所用,立场不同,所以后来的事情就身不由己,皇后被废的事情,她不是全然无辜。
如果她没有帮容妃,苏成雅不会落入后来的地步。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她活该,是她应得的,可是心底有更加响亮的声音,在告诉她,可是,你真的没有害过娘娘。
对她这样好的人,她怎么舍得让对方身陷囹圄?
她好想像小时候被弟弟妹妹们诬陷将花瓶打倒的时候,“哇”地一声哭出来,抱着爹爹地腿说:“我没有,瑾儿没有做过,爹爹相信我。”
我没有做过害你的事情,娘娘,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话都卷到了舌尖,几乎是呼之欲出的地步,楚思瑾听见眼泪滴答滴答掉在衣襟布料上的动静,很努力地控制住了,颤抖着声线、差点不成语句:
“来、来不及……了。”
我想和你成为一家人,哪怕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哪怕没有宫中滔天的荣华富贵,只要在这世间的某座深山里,开辟出一片漂亮的天地,一半种菜,一半种你喜欢的栀子花,我们俩就这样相依为命,一同生活,再一同老去。
百年之后,再在花田旁边立一座碑,我一定要比你老得慢,毕竟被留下来的总是更辛苦的那个,要收拾好对方的遗容,也要将房子打理好,再挑个不错的时间,就靠在你的碑前,吹着清风睡过去,等你来接我。
也许哪天会有年轻人上山来,见到我这已经写好两人名字的墓碑,能将我葬在你旁边,我便以这漫山的栀子花相赠,也送他一场春天。
满腹的心事打转,楚思瑾却还是摇头,“你走……我们、我们的花,已经死了。”
我们成不了一家人了。
我注定要走在你前面了。
我不想看见你难过的样子。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说,说着那些不能让苏成雅听见的话,也许是因为她情绪太激动了,恰好让那几乎要游走进心脏的银针,又若有若无地在血脉心口处扎了一下,她眼前一黑,攥着胸口的位置,不可抑制地喷出一口血来。
太疼了。
楚思瑾想,这针扎得她,真是太疼了。
都怪今天见了心上人,扛不住这委屈,总觉得今天的痛比从前自己独自熬过的每一天,都要更盛。
这样的动静,吐出来的自然不会是别的东西,苏成雅就在她的前方,茫然地接了满手的滚烫,反应片刻,几乎不敢再抱上来。
“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