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3日, 早晨8点整。
今天下雨了。
山里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寒冷,让人只想赶快找个地方避避雨、喝点热的东西。
一身僧侣袈.裟的夏油杰坐在装修古朴典雅的茶室里闭目养神,听着炉火上的黑色铁炉正在烧着山泉水发出微弱的沸腾声, 额头上的缝线依旧鲜明无比。
然后, 他听见了庭院里传来了一个不太和谐的脚步声——或者说,太和谐了,几乎与这天地山雨融为一体。
冒雨而来的客人拉开了门。
“贵客出门多风雨呀。”夏油杰睁开生来细长的狐狸眼,微笑着说道, “来这里一趟应该不容易吧?”
“……不算困难,只是这风雨, 也不过是说明我是天弃之人罢了。”
那是一个年龄将近不惑之年的男人,黑白参半的头发用一根黄杨木簪子挽起成发髻扎在头顶, 有几根灰白的发丝颓废地垂下, 面庞削弱, 青黑的胡渣若隐若现, 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寻常道袍,脚踩十方鞋, 双手揣在宽大的道袍袖子里, 看着就是个不得志的人。
尽管从雨中山林一路走来, 他身上却没有沾染任何一滴水, 鞋袜都依旧保持着十分干爽的状态。
“徐炼师, 初次见面, 真是幸会。”夏油杰依旧笑容满面地说, “想喝什么茶?明前龙井?武夷大红袍?信阳毛尖?六安瓜片亦或者其他好茶?我特意搜集了贵国的名茶,就为了今天招待贵客所用。”
“炼师之名不敢当。自叛逃之后, 龙虎山已除我法箓, 剥我道籍, 在下早已不是清静修道之人了。”中年道长低沉地说,“夏油先生还是直呼我名‘朴修’吧。”
“朴修……徐朴修。‘朴’字辈的呀。”夏油杰眯着眼睛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他知道这种改名的事情在授箓的道士中已经是惯例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哪个辈分的人就改哪个字。比如说一个俗家名字“李阿四”的人,入了道家的修行门槛后就会改名被“李朴四”,别人称呼他也就变成了“朴四道长”而非以往的“阿四”。
最后客人还是决定喝龙井。
很快,随着清香四溢的明前龙井端上桌,夏油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加入我们吧。徐道长。”
面对邀请,徐朴修依旧是面不改色:“请恕我拒绝。我以为这点在来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天我来是与夏油先生你做生意而非加入贵组织。我与内子旅居日本已是万般无奈之举,如今我也无意插手他国修行界的变革事宜。”
“唔……虽然明知道可能性不高但还是忍不住尝试一下。徐道长也应该清楚,21世纪人才最难得嘛。”穿得古板僧袍的夏油杰突然有些苦恼地冒出了一句非常现代的名言。
徐朴修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笑意:“是的,在我国,这话也是大伙儿常说的。”
“唉,既然您无意加入我等,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好公事公办地谈生意了。”夏油杰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缝线处,细长的紫色眼眸睁开,“徐道长,就按照先前说好的那样——三个条件,换您的妻儿平安。”
“其实我当初就说了,三个也未免太多了点。”徐朴修表示拒绝,“假设一个条件的话我就立刻答应。”
“您真是会说笑。就算用一个生命换一个条件,那起码得两个条件才能来做这笔交易。事实上,您如果实在不满意我们的报价也可以找别的人来治疗。”夏油杰摊摊手,一副卖家市场占据优势的愉快表情,“我们绝无二话。”
中年男人没有开口,神色却愈发阴郁。
要是其他人能治好自己的妻儿,他还用得着跟这群日本的诅咒师谈生意吗?
所以最后他还是不情不愿地阖了阖眼,答应就用两个条件来换自己的恋人与孩子安危。
“……内子是特级咒灵。”徐朴修眉头微皱的解释,“先前怀了我的孩子却在分娩那天被天雷所扰导致失败,眼看着要形神崩散,我只能把她们暂时封印保护起来。夏油先生,您确定您的同伴救得了我的妻儿?”
“当然。我的同伴可是处理灵魂和咒灵问题的……专家。”夏油杰伸出了一只手,真诚地笑着说,“我是咒术师,可以与您立下性命相抵的‘束缚’!一旦我同伴无法救到您的妻儿而我们又使用完那两个条件后,我‘夏油杰’这条命就交给您处置。”
见到对方竟然敢赌命,徐朴修顿时微微变色。他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夏油先生,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呢,我又不是喊打喊杀的卫道士。只要你的同伴先给我妻儿治病,我再帮你们那两个条件。”
“那不行哦。万一我们给您治好了人,您忍着与我的‘束缚’惩罚不顾而转身逃回去,我们能怎么办?通过官方渠道向贵国修行界发出抗议么?”夏油杰有些苦恼地说,“我们这些诅咒师到时候怕不是成为两国修行界的笑柄人物了……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定‘束缚’,您也可以立‘心魔誓言’,我们双方接受彼此的契约。在您完成第一个条件后,我让同伴给您的妻儿治病,如果痊愈,您就必须完成剩下那个条件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