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空中悬挂着一弯冰冷的锈色月亮,如血的月光沿着酆河之水在昏暗的天地间日夜不休的流淌,河水亦染红了一岸的荒芜土地,不知何时,更始城外开出遍地雪白的无名花朵,红白割裂,仿佛一处在新婚,一处在丧葬。
天魔从封印的裂缝中挥洒出他送给众生的礼物,起初只是星星点点落下少许的扑朔流光,随后那流光如滔滔江河般决堤而出,奔涌而下,风渊此时并不知晓此流光有何用处,只将昆吾剑死死钉在封印当中。
狂风从天际席卷而来,掀起漫天的风沙,在这片风沙当中,流光四溢,从九幽境中缓缓散到天地之间。
风乍起,流光散成金粉,随着日光一同洒去人间,迷途中的众生茫然失落地仰起头,看向空中,泪水就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有刚刚揭开盖头的新婚娘子记起往日的情郎,再看这满屋红烛,泪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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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缠绵病榻的垂死之人记起自己少年离家,阴差阳错不再记得归途,家乡中年迈的父母等了他一年又一年,终是成了两方矮矮的坟墓,却依旧凝望着他离去时的那条长路,他回头忘了一眼来路,却只有一片雪白的墙壁,在这样无垠的绝望中,与世长辞;
亦有整日浑浑噩噩乞讨为生傻子记起自己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峥嵘,再看如今这寥落的一身,满目怆然,踉跄来到桥上,大笑三声,投河而亡……
无数悲喜在同一时上演,无数的哭笑在耳边骤然响起。
而天外境中,天魔愉悦地放声大笑,他最喜欢看众生在痛苦绝望的沼泽中挣扎,永远不能脱身。--
登仙台上,冷风飒飒,婆罗花从天外天中纷乱而下,清越的鹤鸣破开这片岑寂,石柱上盘踞的巨龙垂眸望着魔主,金色的长须在风中轻轻浮动。
魔主坐在登仙台上,低头望着登仙台下的浮云在夕阳的映照下覆着一层薄薄的金光,流光在云层的间隙中快速地穿梭,再一眨眼,他仿佛置身在一幕奇异的幻象当中,无数的片段在他的眼前匆匆掠过,仿佛触手可及。
于是他伸出手,碰一碰那些幻象当中他的殿下,从云层中飞出的流光碎裂成细小的星屑,落在他的眉心处,消散于此。
一幕接一幕的过往,在他眼前轮转不休。
在阴森凄迷的乱葬岗上,他的殿下携着一身泥泞,掀开沉重的棺椁,将他带到人间;
冰天雪地的北疆战场,寒霜谷中燃起焚天烈火,他抱着姬淮舟,长哭不止;
再后来,他踏过上鹿丘皑皑的白雪,伽蓝塔下燃烧着千里火原,一块块焦木从空中坠落,崩射出一地星火,有人在他耳边沉声说,他的殿下早已不在。
最后是在天界,千桃园中,他一身玄色长袍,带着那位微露小仙君,来到自己的面前。
回首望一眼,登仙台下,那朵朵雪白的婆罗花在长风中沉入天河之中,永
不凋零。
……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便如这漫天落花,纷至沓来,这样重新印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殿下此时正站在登仙台下,对自己笑了一笑,叫了他一声星如。
星如望着他,从当日他在登仙台上被人推下,到如今他又来到此处,这短短的一段时日,好像是做了一场不知世事的大梦。
好在,他的殿下终于回来了。
等星如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俯身往前想要把他看得再仔细一点,然则他化作流光,在他眼前消散得无影无踪。
松舟被他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星如又要跳下登仙台去,当即腾腾腾跑上来,叫了一声:“陛下——”
星如差点被他吓得滑了下去,他从台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静静看着登仙台下,登仙台的献梦钩都已被风渊毁去,如今即便跳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
只是自己当日被人直接给撞下去,着实有点窝囊,星如抬起头,看了眼仍旧盘踞在石柱上的金龙,金龙本是死物,在司泉的神力下才得以从石柱上飞身而起,可如今这死物在星如的目光下,竟是心虚地垂下巨大的头颅。
星如收回目光,抹去脸上的水痕,回过头,对着松舟笑了笑,问他:“司泉上神在什么地方?”
松舟有些愣神,眼前的魔主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从前的星如,让他有些不太习惯,他喃喃说道:“司泉上神好像是去了九幽境,”
天魔封印共有四处,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处九幽境,又是让司泉去了那里,指望着这位上神修补封印,不如祈祷一下这位上神不会帮着天魔一起将封印给破开。
星如如今也大概猜到天界中的其他三位上神现如今都在哪里了。
“我知道了。”他从登仙台上飞身而下,雪白衣袍上落了少许的婆罗花,不过并不显眼。
“陛下?”松舟在身后轻轻叫了他一声。
星如回过头,看向松舟,他曾在魔界守了自己几千年,后来在天界中也帮了自己不少,只是此时他有另外一桩要事去做,只能对松舟道了一句:“松舟,多谢了。”
“陛下你……”松舟想问问魔主,是不是记起来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魔主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