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床上熟睡。
风渊抬步走了过去,站在床边,低头俯视着床上的星如。
许久许久后,他嘴唇微动。
“我的……星如……”他叫得极为缓慢,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直到把这四个字全部说完,恍然觉着这样叫他,倒是极为顺口,他抬起手,想
要碰一碰他头顶。
手掌却是好像被烈火灼烫一般,风渊怔愣了片刻。
自己下凡历劫时,究竟历了怎样的一场劫?欠了几桩情债?
好似从小妖怪抱着他喝醉的那一晚上起,就什么都不对了。
他以为他并不在意百余年历的那一场劫,以为他永远不会为情爱所扰,以为缘分是可以随手摒弃的东西。
然如今看来,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无爱无恨,无情无欲。
若他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若他真心喜欢一个人,该将那人捧在手心上,放在心底处。
他看着床上的星如,怎会舍得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就这样的,百年前伽蓝塔的嚎哭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来。
风渊离开了忘忧宫,这个晚上,他在太玄池旁,看着月亮,坐了整整一宿。
风渊上神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将星如留在了忘忧宫当中,这件事传扬出去后,天上的众位仙君聚在一起就这件事讨论了几场,越来越觉得星如仙君不简单。
等着这两位上神离开后,微露的课业一下就少了一半去,她闲着没事也来紫微宫前来找星如玩。
当她看到星如的时候,立刻哇了一声,问他:“你头顶的毛毛怎么就剩下一根了?”
星如怔了一怔,他抬手摸了摸脑袋,竟不知道自己头顶的翎羽在什么时候又掉了一根去。
微露恍然大悟,对着星如,道:“我知道了,你这叫一枝独秀。”
这位小仙君说话果然很好听,星如想了想,回答说:“确实挺秀的。”
“你身上的毛毛为什么会这么少?”这个问题微露早就想问了,但之前她觉得自己与星如还不够相熟,如今他们两个也算是。
“烧光了。”他这样说道。
微露在他身边坐下,托着下巴,一副要听故事的姿态,“怎么会烧光了呢?”
星如轻叹了一口气,似遗憾道:“烧着玩,烧着烧着就烧光了。”
微露瞪圆了眼睛,她很是费解,以她浮浅的阅历还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鸟儿烧自己的羽毛玩。
星如没有再多说什么,这身翎羽究竟是怎么没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那场他以为能够感动天地令山河垂泪的告白,从来都是他的自以为,从始至终,他的殿下都没能看到。
微露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星如将这个故事给补全,她略深沉叹了一口气,再叹一口气。
她连叹了五口气,星如也没有把他的故事说出来,微露只能放弃,她提着小裙子,指着帐子顶上问星如:“这上面怎么还画了只鸟呀?是你画的吗?”
星如摇了摇头:“不是啊。”
“那是风渊上神画的?”微露踮起脚来想要把画上的小鸟看得更仔细一点,她撑着下巴道,“还挺可爱的,上神怎么会画这样一只鸟,这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吗?”
这小仙君的无心之言,倒是道破了天机。
星如抬起手想帮微露把那画取下来,袖子便顺着他的胳膊滑了下来,微露仰头看他,随即被吓了一跳,指着他的胳膊问他:“你这儿怎么有块疤啊?”
星如抬眼,看向自己的手臂,那处当年剜了好大的一块肉去,多年后也未能恢复。
他恍惚了一下,其实,他的殿下在从前也曾这般冷情待过他。
“很疼吧,”微露心疼地问他,这位小仙君向来是菩萨心肠,她走过去,抬手想要碰一碰那疤,又怕弄疼了星如,最后只
问他,“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一块疤呢?”
星如想了想,蹲下身问微露:“听说过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吗?”
微露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天君给我讲佛经的时候,说过这个故事”,说完,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问星如,“你也割肉喂鹰啦?”
窗外杜衡草探出翠绿的小脑袋,在窗口招摇,香炉的影子映在身后浅黄的轻纱上,星如缓缓笑了起来,他对微露说:“我是割肉喂了佛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