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炒完,王彩霞那就开始定下一千斤,挂面厂的厂长换人了,换上的就是头一次卖给她面条头子的陈科长,人家也让王彩霞给带话,同样想请夏菊花赶年前帮着炒上一千斤花生,要当职工福利发下去……
还有一个齐卫东呢,那小子连招呼都不打就送来了两千斤花生,夏菊花可不敢再往身上揽活了。
听出夏菊花语气里的嫌弃,生产队长们都老实了:他们就是觉得夏菊花出面的话,农机站的活干的又快又及时,并不是真的自己解决不了。
这头夏菊花已经在大队部呆不住了,跟常会计说一声自己得回家炒花生,毫不心虚的就想回家。不想门外邓春林正想敲门,见夏菊花出来脸上还有一点尴尬。
“你们回家的时间排出来了?”夏菊花向他伸出手:“头一批走的是谁,回去几天,春节留下来值班的是谁?”
邓春林根本拿不出请假条或是轮班表来,吱吱唔唔的说:“大队长,大家都想春节在家里过年,争论了几天也没有啥结果,你看大队能不能……”
夏菊花笑了:“我记得就是你当初跟李大队长说,要知青管理知青吧,现在李大队长刚退下来,我这个新任大队长就插手不好吧。”自己愿意咋排咋排吧,有了这一次调解,一直到所有知青走光,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调解,一心想办大集体产业的夏菊花,可不想管知青的乱事——越到后头乱事越多,真当她不知道呢。
“大队长,你怎么能对知青这么冷漠呢,我们都是来帮助农民建设……”邓春林气愤的说话声越来越小,他发现夏菊花脸上的笑消失了,看似平静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表情,所以说不下去了。
做为头一批来到平安庄大队的知青,邓春林十分清楚知青与平安庄大队之间的矛盾是咋产生,又是咋越积越深的,这里头他自己功不可没。
夏菊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亏她还觉得这小子长的白白净净有些书生气,书生的骨气咋一点儿都没有呢?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排好班儿拿来请假条,我就给你们批。没有的话,那就都留下来过年。反正你们也是要扎根农村的,不是要大有作为吗,那就利用这段时间,想想你们可以如何作为吧。”夏菊花冷冷的说完,推上自行车回家了。
现在刘家的花生已经不用藏着掖着,都大大方方摆在厨房或是夏菊花正房的西屋里。别说平安庄生产队来串门的人见怪不怪,就连别的生产队的人都知道,因为他们大队长花生炒的好,他们扎出来的扫把才一把都没被甩出来,让他们顺利拿到了现钱。
以前扔着没用的高粱苗都能换成钱,敢想?
所以大家的心里,都巴不得刘家院子里天天传出炒花生的香气——他们大队长炒的越多,跟别的单位联系的越紧密,平安庄大队的社员受惠也就越多。
没看前两天大队长又带着拖拉机,给每个生产队都拉回两车麦麸吗,就是因为大队长今年又给挂面厂炒花生,人家才肯卖给他们的。
光那两车麦麸就能筛出多少白面来!
别看各生产队今年分的小麦都比往年多,可大家还没忘了最困难那一年,被麦麸糊弄住肚子的感觉,一个个对麦麸的感情也深着呢。
尤其是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们,可都记着自己分到的那三斤黑面呢。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各生产队每年都给六十五岁的老人额外补贴三斤白面,今年更是增加到了五斤。
不过夏菊花现在顾不上炒花生的事儿,她要把自己在公社萌生出的想法付诸实验:
上辈子物质丰富之后,夏菊花是见识过方便面的,那东西吃时间长了,会觉得闻到味就没胃口,可刚开始在农村出现时,可是只有心疼孩子的人家,才偶尔给买一包吃的好东西。
那里头要让夏菊花看,也没啥难的,就是把调料包起来密封是个问题。所以当时跟张主任说起,人不能天天吃酸辣粉的时候,夏菊花就想到能不能在方便面还没大行其道的时候,先把方便酸辣粉给推出来。
于是回家放下自行车,夏菊花难得地走进了漏粉房,发现全村一半的男劳力们,都在这个大院子里忙活着呢。
六台绞浆机那里就有好几十号人,装红薯的、看着绞浆机的,随时准备换容器的,把盛满浆的大盆搬进烘干房的,配合的十分默契。
而烘干房门口热闹,里头也没安静多少,因为送红薯浆的、来挂粉烘干的人络绎不绝。固定在烘干房的也有十几个人,负责不时的察看一下淀粉澄清情况,再检查一下挂着的成品干燥情况。
最热闹的还是漏粉那边,一字排开的六口十二人大锅前,支起了架子,架上巨大的漏勺是特意请做绞浆机刀具的老师傅做的,每个上头都有人端着大盆往里倒调好的红薯淀粉。
糊状的淀粉通过漏勺,慢慢成细圆条状注入一直烧开的锅里,稍微凝固两分钟,就被人捞出来,细心的挂到早准备好的细木杆上。一根细木杆挂满,马上有人接过来,飞快的走到烘干房,挂到早准备好的架子上。
一把把粉条,就这样漏成了。
虽然倒淀粉糊和捞粉条都是力气活,可大家脸上都笑呵呵的,不时相互打趣着,好半天都没人发现夏菊花。她只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