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弟整个人都是慌的,夏菊花心里跟着没底,场院里其他妇女恨不得郑主任问的是自己。
因为李招弟太老实了,老实的从来都不会撒谎,哪怕把话留一半都不会。所以夏菊花悄悄让赵仙枝常仙草等人跟编席的人说编席需要的工时,大家都默契的没有通知李招弟。
就怕她一紧张,反而让人发现她撒谎。
偏偏郑主任头一个问的就是李招弟,还一直观察着李招弟的反应。李招弟呢,手搓了搓衣角,又拉了拉衣襟,再抬头飞快的看一眼郑主任,好一会儿问的是夏菊花:“队长,是不是因为我编席慢,所以你不想让我留下来编席了?”
说完,李招弟的眼圈都急红了:“队长,我知道这回的任务重,我一定好好编,要是在场院里编不完,我拿回家编去行不行。你就让我留下来编席吧。”
翻来覆去,李招弟就是不回答郑主任的问题,而是强调自己会好好学着编花样,会加快进度。可惜她的语言是贫乏的,保证的话也就那么几句,听多了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夏菊花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郑主任解释:“郑主任,我们生产队的社员们天天就知道埋头干活,没见过什么世面不会说话,让你见笑了。”
郑主任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领导,哪怕从李招弟嘴里没明确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她怕自己编的慢被赶回家,还是听懂了。
于是郑主任白净的面庞上温和的笑意一直保持着:“理解,能理解。这位社员应该也是担心自己不能加参副业生产,心里害怕。夏队长,你可不能因为我问了一句话,她没回答好,就真的不让她编席呀。”
“这不能。”夏菊花连忙向郑主任保证:“招弟手慢了点儿,可你看她编的席,够细密够光滑吧,收边也收的又紧又平整。这样的席铺上个七八年都不会散边。”
似乎相信了夏菊花的说法,又似乎想安慰一下李招弟,郑主任真的把她编到一半的席拿起来,认真观察上面的花纹,拉家常一样问:“这张席你编了多长时间了?”
“啊?”李招弟这次听明白问题了,有些茫然的看着郑主任:“我从前天就开始编了。”
前天到现在,也有两天的时间了,席才编了一半,跟林主任汇报的每名妇女平均三天编一张席确实慢了一点儿。夏菊花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可不会告诉郑主任一行人,李招弟这张席是前天下午才起的头,昨天整个平安庄的人都放了假,所以李招弟也一天没有编席。
“那是编的不快。”郑主任放下手里的席,开始往别处走,边走边问:“夏队长,照这个速度,完成八百张席的订单,怕是有些困难呀。”
夏菊花很自信的说:“郑主任放心吧。自从上次林,林组长和我说,县供销社可能会订我们生产队的席后,我们的社员一直在编席。前天林组长走后,我们清点了一下,现在已经编好了三百五十张。而且社员们都说了,今年过年她们都不回娘家,统一留在生产队编席,一定不会耽误供销社交给我们的任务。”
“天这么冷,大家能坚持吗?”郑主任很关心社员们的身体。他恰巧走到了赵仙枝跟前,所以不用夏菊花回答,赵仙枝已经开口了:
“领导别担心,我们都不怕冻。只要有苇杆,编出来的席供销社能收,要多少我们晚上不睡觉也编出来。”
太朴实了。郑主任听了十分感动的向赵仙枝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会编席就被夏菊花带到生产队。
陈秋生早一步把屋子烧的热烘烘的,让从寒冷的屋外进来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上马上暖和了过来。
郑主任更是感慨的说:“社员们为了副业生产,真是太受罪了。”
夏菊花即不点头也不摇头,实话实说:“不怕郑主任你笑话,多少年了,社员们头一次见到直接拿现钱结帐的事。虽然现钱到不了她们自己手里,可能给她们记工分呀。”
“往年冬天妇女们没啥活,只能在家里缝缝补补的。男人们地里有活儿,平时挣的工分也比妇女们多,所以对媳妇一不如意,不是骂就是动拳头。”
“可今年我们生产队的妇女,自己编席挣的工分不比男人们挣的少,回家了男人还能帮着烧个火啥的,更不好意思打骂她们,一个个都觉得这日子以前想也不敢想,都盼着把席一直编下去。”
郑主任不由想起在场院里,李招弟不停祈求夏菊花让她留下来编席的情景,觉得自己知道当时那位妇女为啥生怕被赶出场院了。
因此他问了一个夏菊花一直在等待的问题:“夏队长,我听说你们给每名妇女一天记六个工?”
夏菊花这次点头了:“对,一天记六个。郑主任不怕你笑话,我也是个农村妇女,知道现在说是男女平等了,可是妇女们因为自己挣的工分少,要家里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儿气。就想着,要是妇女们挣的工分能跟男人们一样多……”
理解,善解人意的好领导郑主任,完全理解夏菊花的想法,甚至有些佩服她敢有这样的想法,还实现了。所以他主动给夏菊花找到了理由:
“咱们新社会讲的就是同工同酬,妇女能顶半边天。在城里男工和女工的工资都是一样的,夏队长你在农村敢做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