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蒙蒙亮,男孩的侧脸精致美丽,脸颊上有点被热气蒸出来的红。
谭江月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他柔顺的黑发,而且轻轻把被子往上拉。
“嗯……”听见年年好似在梦呓,谭江月好奇地凑过去,寻思着他是会喊
爹还是喊娘。
睡梦中的穆渊嘴唇动了动,“月儿……”
“!”谭江月惊得坐直了身子,直把穆渊惊醒了。
他揉揉眼睛,“姐姐?”
谭江月用不赞同的目光看他,语重心长地劝,“年年,长幼有序。”
“???”穆渊还有些迷迷糊糊,听了这话也只是慢吞吞眨了眨眼。
“姐姐,你昨晚……”穆渊想问她是否记得醉后的事,又有些问不出口,他们昨
日的“父女”对话现在回想起来只叫人想要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我昨晚?”
“没事。”穆渊掩在乌发后的耳朵尖有些发红,他动作迅速地起身下床,“姐姐我睡好了。”
谭江月正要起身喊他,见到的却是他一溜烟往屏风后躲的背影。
……
接下来几天,谭江月极少出门,只是每日去老夫人院子避不开林氏,林氏每每欲言又止,用那种痛苦悲伤的眼神看她,谭江月便会笑笑,而后有礼地告辞。
其他人看不出二人气氛有变,唯有珠珠敏锐,偷偷拉着谭江月问,“姐姐是不是在生娘亲的气?”
“没有啊。”谭江月温和地笑着,伸手捏了捏珠珠软嫩的脸颊,“姐姐不生娘亲的气。”只是失望而已,无比地失望。
“那就好。”珠珠仰着小脸,松了一口气道,“还有哥哥,姐姐知道哥哥喜欢什么吗?珠珠送他木头小鸟,哥哥不要。”
谭江月一愣,回想着年年喜爱的东西,幼时的年年喜爱的东西很多,从草编到木雕,陶瓷的摆件,爹爹的玉佩,他都忍不住伸手去摸。但最为喜爱的还是珠子,小时候得了几颗琉璃珠,便整日不离身,一会儿见他在草丛里面追来逐去,一会儿又见他将珠子投进茶盏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年年实在是个爱玩的孩子,只是那时候的江月并不明白那些珠子的有趣之处。
谭江月蹲下身,“珠珠,你为何要送哥哥木头小鸟?那不是珠珠喜欢的吗?”
珠珠挺了挺胸,“因为珠珠对不起哥哥,所以把最喜欢的木头小鸟给哥哥!”
珠珠说的是上元节走丢那次,年年因此被老夫人打了一棍子。冤有头债有主,谭江月从没有迁怒到珠珠身上,因而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不用了,哥哥没有怪珠珠。那个木头小鸟,还想继续陪着珠珠呢。”
“真的?”珠珠睁圆了眼。
谭江月点头,心里却想着,是时候带年年出门玩了,连珠珠都想着送他玩意,自己却忘了这些,实在不该。
若是小时候,年年必定三天两头拉着她到处玩,如今却安安静静,好似没有什么喜爱与憎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不一样了。
谭江月觉得空落落。
但她从不会把这些情绪表现出来,于是笑着提议出门,笑着将穆渊按在梳妆镜前,对着铜镜轻轻拨了拨他耳边的鬓发,“年年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呢。”
冰凉的指尖在
他耳边擦过,惹得穆渊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姐姐,我看着差不多。”
谭江月又仔细瞧,和记忆中的长度对比,而后叹道,“是我的错觉吧。”
“……”穆渊见她这副失望模样,脱口而出,“姐姐,我会努力长长的。”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傻得不行,眼里闪过懊恼,不肯往镜子里看了。
却没看到谭江月正望着镜子里的他忍俊不禁,有时候穆渊的嘴很甜,又乖又甜,谭江月熨帖之
余,却隐隐觉得少了什么,但他犯傻、害羞的时候,这种缺少的东西很快被填补上了。
当日,谭江月拉着穆渊去了集市,街边的糖炒栗子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糖画铺子偶尔飘来一缕麦芽糖的甜腻味道,腊肉铺的老板正在为客人割肉,咸香的肉片从刀背上层层剥落。经过一家家年年幼时喜爱的吃食,谭江月侧眸看去,只见他目不旁视,径直走过,没有丝毫停留。
直到经过了糕饼铺,他停下来,转过身,笑道,“姐姐喜欢的铺子。”
本该觉得温暖体贴,谭江月却笑不出来,“年年,你自己喜爱的呢?”
他自己喜爱的……
穆渊面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他感到一种挫败,一种难以扮演好别人的挫败。
“姐姐,我以前大概喜爱过很多东西,但自我有记忆起,想要的都得不到,所以我不想要了。”
他微微低头,神情都笼罩在阴影里。
谎言都是很容易拆穿的,他唯有一次次地将谎言编织地更精美。
这句话直将谭江月的心口扎得生疼,她忍着鼻间的酸意,牵了穆渊的手,说,“姐姐带你去看你以前喜欢的。如果还喜欢,我们就接着喜欢,如果不喜欢了,我们就换一种喜欢。”
穆渊被她拉着走,只觉得她待江年实在太好了,好得……令人羡慕又愧疚。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