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真真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始终敌不过她娘一身强大的怨气,终于还是被她娘拉走了。
类似这种抱怨和含沙射影的辱骂,莫奇耳朵都听出老茧了,早就习惯了。
不过对于她说“吃他们的,用他们的”他是不认同的,因为实事求是地说,他只吃了他们的,没怎么用他们的,基本上用的、穿的都是他自己靠撑船挣的。
唉,罢了罢了,教书先生说过,自恨枝无叶,莫怨太阳偏。
这时候莫云从屋里缓缓走了出来,脸上有些尴尬的神情,还有些懊恼的情绪。
莫奇恭敬地低了一下头:“幺叔!”
莫云摆了摆手:“走,到你那屋里去聊聊。”说完,当先往另一边莫奇的房间走去,莫奇紧随其后。
莫奇的房间特别简陋,除了床,就是一张桌子,几个独凳,二人靠着桌子相对而坐。
莫云盯着莫奇,看了好久,似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许久之后叫了一声:“奇儿”,立刻就哽住了。
莫奇怕自己被带得再次流泪,立刻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幺叔,你不用担心,就像你说的,我只是出去历练历练,很快就会回来的。”
莫云忍住泪水,干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声音:“孩子,我知道你成熟得比其他孩子早,可是你从未出过远门啊。天香山,从来都只是一个传闻中的地方,别说你没去过,我也没去过,我们全村人恐怕都没人去过。”
“你小小年纪,完全不懂外面的人情世故,不知道外面的事态凶险……而且,我三哥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莫云再次哽住。
“而且,修仙一事,对于我们庄稼人来说,总是那么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我总觉得你莫不是让人骗了?依我看,你就在家里好好撑船,其实挺好的。”
莫奇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些太冲动了,好多事情都没有认真考虑过。
同时,他又惊异地发现,自己去修仙的决心竟然是那么坚定,即使重新考虑一遍、十遍、百遍……还是无法动摇。
因为他觉得,下午遇到的那条龙和凌虚道长,不仅仅让他涨了见闻,也给他打开了另一扇广阔的大门,大门那边是五彩绚烂,是生机盎然,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看一看?
莫奇想了很久,缓缓说道:“幺叔,我每天早出晚归,其实累也不累,只是我慢慢地发现,我那个赖以生存的船和那条河,成了束缚我的绳子,我不愿意被限制自由。修仙只是一个契机,我想出去看一看,闯一闯。”
这一番话语,有豪情壮志,有不可反驳的力量。
莫云定定地看着莫奇,他忽然惊奇地发现,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去时终须去,再三留不住。
然后,他忽地站起来走到窗户那里往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人,又走到桌前,手从袖口里伸出来,里面拽着一大把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这个你拿着,做些盘缠。”
莫奇吃惊地看着他,在幺婶的强力压迫和层层盘剥下,他居然还能抠出这么多?
莫奇也从腰间取下钱袋,从里面取出一个一个闪瞎人眼的几大锭金元宝排在桌上,看得莫云眼睛都直了,舌头也直了:“你,你……”
莫奇笑了笑,很平静地说道:“这是卢员外资助我的,他希望我帮他把女儿带回来,”把元宝往莫云那边推了推:“这些钱给你们,是我孝敬您的,我以后恐怕不常在您身边……我这些年自己也攒了不少钱,我用那些做盘缠就够了。”
莫云腾的一下就站起来,把自己拿出来的那些钱收起来,一脸严肃地说:“这样,我拿回我的,你拿回你自己的。”
莫奇笑了笑,知道这叔叔又拿自己没办法了。
是夜,莫云好好做了几道菜,叔侄二人在月下触膝长谈,对月畅饮,莫云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莫奇是留了一个心眼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醉,所以使了一些手段,要么以水充酒,要么把酒偷偷倒掉,让莫云看起来好像莫奇喝得跟他一样多,实际上莫奇基本没怎么喝。
待莫云喝醉后,莫奇将他扶上床,将一个元宝偷偷塞进他的袖口里,然后收拾起行李,带上自己所有的碎银元宝,趁着夜色就出发了。
到了河边,莫奇熟练的解开绳索,把撑杆扔掉,直接划动船桨,推动小船往下游的方向行驶。
以前父亲说过,要去远方,就要先顺着河流去州府,州府四通八达,官道畅通,去哪里都没问题,而且到了州府,那里人多,见多识广,他们可以指引自己去天香山。
今晚月色清朗,两边河岸线及岸上的树影都清晰可见。
反正又不赶时间,他便漫不经心地摇动船桨,缓缓前行。
他原打算到下一个集市码头就停下来,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然而,那黑黝黝长长的河岸线似乎漫无止境,就那么蛮横地延续下去,却始终没看到码头的踪迹。
摇着